油箱轰鸣之中,我转过头看藤学一,他依然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像一棵孤单的树。
一路上我都试图将手臂甩开,可那两条胳膊就好像是被502胶水粘在应如是的身上似的,我只感觉全身关节都好像是被钉在这摩托车上似的那么难受。所幸这一路并不遥远,经历了红色塑料袋被风吹到脸上,以及一路风沙迷眼,甚至由于超级快速差不多我被路上狂风吹得面瘫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住的地方。
应如是把摩托车停在楼下,直到发动机停止工作的一瞬间我才感觉到人身的自由,我的两条胳膊,它们终于能动啦!
应如是拍了拍自己的黑色头盔,那头盔迅速变形成他平时背在身后的黑色背包模样,我原本还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下一秒就落到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应如是你!”
我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看着那个原本威武霸气的黑色机车像气球剎气似的迅速瘪了下去。“我,我什么我!告诉你,为了你这一趟晚宴,我打了一宿的气呢!打气筒都用废了三个!”
应如是一边冷哼一边将黑色机车塑料布迭起来装进身后的背包里。
他这一番操作看得我是目瞪口呆,但接下来在上楼的路上我把晚宴遇见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他又让他目瞪口呆了一回,算是平局。
“我靠!你们两个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这么精彩的时刻居然没有一个传讯叫我过去的!”
应如是气愤地朝我扔过来一个抱枕。
“告诉你,你也赶不过去。”
藤学一这会儿才回来,没想到他推开门第一句话就是吐槽自家人。
“啊!师叔!我这次下山可是特意跟你历练来的!你都不给我历练的机会!”
应如是气愤地搂着另一个抱枕,用牙羞愤地咬着抱枕一角,像极了戏文里大小姐咬手绢,那模样娇羞极了。
但是藤学一压根就懒得理他,而是坐到沙发另一端从怀里拿出之前从“大金牙”
身上掉下来的那张纸,摊开,指着上面的红色污渍说,“这次参加晚宴,也并非全无收获,最起码可以排除cherry的嫌疑了。”
“什么?”
“其实自从你面试的时候总说一见到她就心口不舒服我就觉得可疑,按理说,你一个已死之人,身体就不应该有那么多反应了,除非你的身体在剧烈反抗一些什么东西。我之前多次劝你不要去这里上班,但是你不听,所以我只能尽量去帮你规避掉一些可能出现的风险。起初……我以为是alice,跟了他几日,没想到是个正人君子。而这位cherry嘛……”
藤学一说到这里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告诉我们,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茶几,“她的真身是一只奇余鸟。”
“奇余鸟?!”
应如是拍案而起,“你说的是那种传说中的奇余鸟?!”
藤学一点点头,应如是一脸的“哎呀卧槽亏大了!我怎么就没看见呢!”
“其余鸟是什么?其他的余下的鸟?”
我问。
“不是其余!是奇余!”
应如是又开始掉书袋,“传说中的神鸟,有三个头分别为红绿蓝三色,据说是凤凰的远亲,但脾气秉性比凤凰差得远了,哪里出现它,哪里就有灾祸,算得上是个灾殃之神了!”
“带来灾祸的神?那还能算神吗?”
我继续发问。
“当然有啊,像老百姓骂人不都爱说‘谁谁是个灾星!’或者‘谁谁是个瘟神!’又或者‘谁谁是个扫把星!’之类的嘛!”
应如是扼腕叹息道,“唉!其实奇余很可怜的。因为她是凤凰的表亲嘛,三个头分别代表缘,善,诚。五彩而文,是吉祥的象征。当时有个王城的城主非常喜欢她,因为城主喜欢,所以自上而下很多民众信奉她,给她建了庙宇,还有很多文人墨客为她题诗作赋。但后来据说有次城里着了大火,许多臣民都躲到庙宇里祈求神鸟庇佑。奇余鸟本想尽力一救,但很无奈,凤凰这一支的族群都是研习火系术法她施法搭救不仅求不来半分的雨,反而使得火苗越烧越旺。火势太大,她又不能施法,就只能靠自己本身去沾水扑火。”
“沾水扑火?火能烧那么大说明水应该很难调度吧?”
我再次发问。
“这恰恰是最可笑的地方,护城河离王城非常近,而那些愚民宁愿自己去庙里求神也不愿自己提两桶河水回去救火。”
藤学一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应如是认可地点点头继续说到,“后来大火把整个城池烧的几乎成了废墟,而奇余在反复多次的沾水扑火过程中把翅膀的肌肉都撕裂了,力竭倒入火焰之中。”
“真可怜。”
我听得有些难受。
“民众眼睁睁看着神鸟自半空坠落入火海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情。因为家园被毁,把怨气都撒在了神鸟的身上。他们觉得,我信奉你,你却没有给予我信奉应有的报偿,你对不起我们的信任与供奉。所以他们拆毁了庙宇的横梁砥柱,推倒了供桌雕像,将祭坛烟灰洒得到处都是……”
“那神鸟死了吗?”
才一问出这个问题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要是死了也就了了。时间只不过少了一个神明而已,也没什么大问题。很可惜,她没死,不仅没死,还带着满身的怨气回来了。”
应如是叹了一口气,“大火烧毁了她代表诚与善的面容,没有了庙宇香火供奉的神与四下流离的孤魂野鬼也差不多。鬼,生于怨气。神,起于心迹。庙宇不在了,可神还在。当人们心中对这个神都是善意,神的法力也就更强更有正能量;当人们心中只剩对这个神的怨怼,他的法力不会变弱,但会变质。当负能量积聚的足够多的时候,灾殃之神便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