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他眼里,灾区需要振济的灾民是衡量赈灾是否得力的数字,是整体,而不是一个个只能活一次,独一无二的生命。
奇异的是,小皇帝自幼养尊处优,却能比他更珍惜黎庶的身家性命,甚至看重他们的健康与喜乐,记录里许许多多细碎不起眼的小事,让元柏最终看到了一颗仁君的心。
这或许亦是天意。
这一刻他再没有理念无法实现的不甘,他的想法前人未曾实践,未必能给百姓和天下带来真正的安稳,但至少目前的小皇帝,能力足以开出一个盛世。
万世太平遥不可及,但百年盛世已然看得见希望,元柏心中已有取舍。
他心境大为不同,连喻昭都看出了一些端倪,没好意思再出言不逊了。
总不能把小皇帝的助力给气跑了,喻昭还没这么不知轻重,因而只轻哼了一声道:“陛下确实是天纵英才,你在政事比不过他也很正常,毕竟连我都打不过他……”
要是元柏偏偏比小皇帝厉害,他可就太没面子了。
他最后一句收小了声音,但元柏还是听见了,并且诧异地打量了一会儿喻昭,最后得出结论:可能大将军对小皇帝的出格行为不是不想劝,而是根本劝也劝不住,打也打不过。
“你这是什么眼神?”
喻昭被他看得浑身不舒坦,总觉着他没憋好屁。
元柏淡然摇摇头,喻昭这臭脾气,如非必要他是半分不愿意撩拨的,这也是他们共历两朝为官多年,日日朝堂相对而立也没积攒出多少友谊的根本原因。
他虽不喜人阿谀逢迎,但也不爱看人天天臭着张脸啊,喻昭长得再俊也没用。
元柏的改变蔺唯看在眼里,特意多留了两日,带元柏将城中各处巡视了一遍后,蔺唯才在当天夜里决定启程离开。
跟新任的县令打过招呼,蔺唯带着喻昭和元柏连夜出了城。
此时城外只有就地等待的周泽等人,蔺唯只是不想惊动人先离开城内,没有在这个没有路灯的时代半夜举火把上路的意思,只是趁有时间做了个人皮面具乔装一下。
“这是干嘛呢?”
喻昭被他叫来打下手,看不太明白这一锅不明浆糊是干什么用的。
“我不想坐进马车里束手束脚,打算乔装成你的下属,骑马跟在你身边。”
蔺唯一边添加材料,一边同他解释。
他是懂表达的艺术的,喻昭果然一点异议都没有,专心听他指挥帮忙。
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天渐渐亮了,蔺唯的人皮面具也干透成型,被蔺唯戴在了脸上,喻昭亲眼看着整个易容的流程,虽然在蔺唯的亲信太监董明身上已经见证过,还是不得不感叹这手段巧夺天工。
虽然小皇帝用着另一张脸跟他说话,他还有点别扭,但很快就习惯了,人还是那个人,该蔫坏的时候,比顶着真实身份的时候可肆无忌惮多了……
仗着所有人都以为小皇帝在马车内,蔺唯不再循规蹈矩,反而经常离开队伍,过一会儿又会带回来许多新鲜的果子分给诸人,惹得知情的元柏侧目好几回。
不过海东青得了喻昭的命令,时不时绕在元柏跟前卖乖讨食,元柏觉得它通灵性甚是神异不敢怠慢,心思被分散,想规劝的欲望就淡了。
也是因为他已经从喻昭那里知道了小皇帝的武功高得十分离谱,当世恐怕难有敌手,这才并不太担心。
不过元柏也不曾放松警惕,这一路一直风平浪静的,反而让他觉得危险在后头。
[主人,我检测到再往前十里,官道左右两边的林子里都有人埋伏。]
蔺唯闻言心累地闭了闭眼,他已经悄悄离开队伍放倒了好几轮刺客,这会儿又听见系统的提醒。
他琢磨着事后还是要申请一下,把这次事件的报告整合成一个,不然经过一个地界来一批刺客,少量多次算是让魏王玩明白了,这么多的报告真的谁爱写谁写吧!
喻昭瞧着他的表情猜出来什么事,虽然蔺唯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野果作掩饰,但他们离得近,他的直觉能感受到蔺唯在回来前一定跟人动过手。
“带上我呗?”
他也不说自己是去帮忙的,离队好几次,蔺唯身上的衣裳都没弄脏半点,显然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帮手。
他就是不想让蔺唯一个人应对,这是心理上的关心,不是能力上的怀疑。
喻昭会现不对不出奇,蔺唯只是没明说,但也根本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这会儿听了他的请求,默了片刻后点点头。
他现自己对喻昭似乎隐约变得有些粘他的表现还挺受用的。
不过并没有多想,君臣之间比这更黏糊肉麻的事迹史书上多得是,他很难想歪,因为蔺唯也并不能做到时时刻刻都谨记自己还顶着一个喜欢男人的人设。
他就是再自恋,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似是而非的迹象,就怀疑古早言情世界为女主能颠覆天下的男主,会忽然之间移情别恋喜欢上他。
“前面左右有两波人,两边还各有一个弓箭手,我左你右,注意安全。”
蔺唯再次脱离队伍,这次把大将军也拐走了,元柏余光看见,面上没有声张,心里却想着一会儿他们回来。还是得去说两句,这一路不太平,好歹消停些。
事实上不用元柏提醒,蔺唯也后悔耳根软了,因为他一靠近就现,这群人比之前遇到的武力值高得多,前面那些只是消耗他们有生力量的开胃菜,这里大概就是进入真正的杀手锏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