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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聪慧过人,性情爽朗利索,绝不在关键时候因小女儿的情绪忸怩作态。”
乐文青频频颔首赞叹道:“颇为有我的风范。”
“乐大人能看透的事,红鹤自然也能看得透,她说她的性命大于一切,甚至比她的终身幸福更重要,因此她需要嫁给我。”
班翀苦恼地说:“我万万没想到最后能与她成亲的原因是因为要保住她的性命。”
“你也不必苦恼,在我看来,你那种种浮夸行径,鹤儿倒是从未对别的少年郎容忍至此过。因此你二人之间应还有许多没挑明的事,说她对你心怀情愫也无不可能,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而已。”
乐文青喜气洋洋地说:“既然现在无需再入赘,我即刻修书一封给你阿耶和阿娘,想必他们也会因此欣喜万分。其它一切就依照你们的意思办了吧。”
七郎在这座叫泊头湖村的小村子住了颇长一段日子。一开始曲娘为他准备了一根桐木树枝做的手杖,让他在沉闷时可撑着手杖出门随意逛逛。后来他已经可以丢下手杖随意地在村落里四处闲走。七郎没打探香儿的消息,心中也知道她其实会吃一些苦头,不过在自己被抓回去之前,那个人绝不会让香儿出事。他也自知早该打道回府,至少要回到房州用自己换取香儿的自由,这是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可在这里他不再是被追杀的七郎,而是青州的教书先生潘绵。七郎身怀仇恨屈辱,虽衣食不缺,却过得毫无尊严;而潘绵只需操心眼前这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小日子。
“潘先生,昨日我家小阿郎回家说你教他又识了几个字,这一个月下来他已识字百来个,和我去菜市都能识得菜牌了。”
一名粗衣农妇热情地将竹篮递过来:“这是我替小阿郎谢谢潘先生的。”
男子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的一只凤嘴衔珠的木钗,高高兴兴地对着农舍里喊:“灵儿,今晚有鱼吃。”
段灵儿很快从农舍中走出来,身段结实而均称,身着素白缎袍,一条水绿色腰带拴住细腰。
“段小娘子,恭喜你和潘先生喜事将近啊,日子到了我和我当家的说了,会过来帮忙上下打点。”
那农妇说道:“不过你们成亲后可是要离开此处去潘先生的家乡?”
“多谢武婶,我们不打算大办。”
段灵儿柔声说道,转头看向男子:“潘郎的父母早逝,成亲后他也打算留在此处,以后进城做一名教书先生。”
“潘先生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小娘子。”
“确实如此。”
男子微笑点头,由衷而言。
如此这般,他是多么贪恋这样的一段时光啊。他出身高贵,是家中第七子,受过极好的教育。即便现在人落了难,谈吐气质也都与常人有所不同,加上他本身就非常地倾慕胡灵儿,为了与她日日相伴甚至假装自己腿疾未愈都要滞留在此处。他痴心情长,纠缠下去,因此灵儿对他也是暗生情愫,答应了他的求娶。大婚后,潘绵每日都进城去一家小小的书院教那些咿咿呀呀的幼童识字,黄昏时他就骑马归家,远远见到那农舍中有温暖明亮的灯火和小院中升起的袅袅雪白的炊烟,心中居然感到无比幸福。段灵儿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是男孩还是女孩?”
潘绵将耳朵贴在段灵儿的肚子上:“我才猜是个女儿。女儿才能生得好像你这般美。”
他好像彻底忘了自己在房州还有正室一事,甚至并没有告诉过段灵儿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只因为想要彻底地成为潘绵,也许就窝在这小村庄里过完一世,但这势必是不可能的。与段灵儿的这一年,这真是个没有分寸的美梦。
巫柯的手肘从桌案上滑下,顿时惊扰了他的美梦。他用手搓搓困顿的双眼,燕林在桌案前看着书吏递呈上来的案卷,户房书吏们忙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找出巫柯送过来的对月贴备案。上书:天顺圣皇后神功元年元月十五泊头湖村潘绵,段灵儿,结为百年佳偶者,喜溢门楣云云。
“姓段?”
巫柯坐在一旁打着哈欠:“段姓似乎是蒙舍国姓。不过大唐境内也有颇多段姓人家。”
“不幸的是,这两人我们都未曾在新会县户房的案卷中找出其他信息,他二人似乎是从外地移居到此。只是在成婚时报呈了婚书备案。”
巫柯转身看向毛虎,问道:“你可派遣不良人到新会城中四处去打听这个名字?说不定会有结果。”
毛虎放下手中汤饼,口齿不清地说道:“给我一天时间就行。”
厢房里的床榻上放着几套喜服,红鹤手持折扇,随意朝着其中一套青绿喜袍一指:“就它了。”
说罢要推门出去。
“你回来!就它?鹤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要不你再选选?”
白蕙兰问道。
“结婚所用喜袍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个花样。”
红鹤心中着急地说道:“没什么可选的。阿娘你也可以随意为我挑一套合适的就是。反正我也只是成亲当日在县衙后院里穿上一天,连这后院的大门都不会踏出。现在我还得去户房,手里还有许多事要弄个明白。”
她需找到邱牧,问问他是否了解太子府为何要监视自己。那名太子李显,自己只见过两次,一次在大理寺,一次在梁王府门前。红鹤自问与他并无关系,也谈不上有过结怨。太子妃韦氏就更不用说,她压根就没有见到太子妃的机会。坊间传言韦氏早些年遭遇变故,右眼受伤,因此一见强光头痛就会发作,目前常年幽居在太子府的大院内从不露面。
因此,他们为何要纠缠在这小小的新会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