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鲁大人是吧,姐姐你等着,我去替你伸冤。”
下午,大理寺秘密派送官兵封了馄饨铺,羁押了张大郎和京兆尹鲁鸩等人,当场逼迫张大郎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
“林悦儿,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
姜萤萤踮着脚,靠近妇人去看那封和离书。
林悦儿已经梳好头发换了衣裳,脸上有许多狼狈的伤痕,却有种读书人家的女儿特有的风骨。
她妥善收好和离书,抚着凸起的肚子,眼里泛起泪光,却面带微笑。
“姜小娘子,我想先回家看看我爹,这些天,张大郎不允许我回去,我很担心,你,可要和我一道去?好让我爹知道你救了我,让他放心。”
“要去吗?”
姜萤萤扯扯殷恪的袖子。
殷恪冷酷地抱着双臂:“你才是救命恩人,问我做什么。”
姜萤萤硬把他一只胳膊拉下来,抱进怀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愿意去,我们就回家。”
林悦儿道:“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我爹他是个小官,一向清高,常常担忧我受了旁人的好处,欠下人情,如果你们能帮我解释一番,也可消了这老人的疑虑。”
姜萤萤使劲儿晃殷恪:“去吧去吧,哥哥。”
殷恪十分不情愿地板着脸,还是点了头,马车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十分简陋的小院,匾额上写着“林府”
。
正好撞见一位老熟人,是提着两包草药,正要进门的凌渡,面容似多日没睡过好觉般疲惫。
姜萤萤先叫他:“凌兄!”
“萤萤,殷兄,你们怎会在此处?”
“我们是跟着这位姐姐来的……”
“咚咚咚——”
拐杖敲击声,宅子里走出一位瘦骨嶙峋、衣衫单薄的老人,边走边咳嗽,林悦儿忙上去搀扶,说爹你怎么起身了。
原来这里住的是翰林院学士林择端。
姜萤萤很快便明白了,这位便是历届科举的考官之一的林学士,一年前,寒门举子凌渡等人向殷恪下战书,请了这位出身寒门、刚正不阿的林学士作为考官,结果这几人都被殷恪在校场上怼得哑口无言。
她也曾在家里听过爹娘说,这林学士真真是一块茅坑臭石,自以为嫉恶如仇,其实半分不通人情世故,最爱揭人短处,文武百官很讨厌他。
原来林悦儿,是林学士的女儿。
林学士一阵重重咳嗽之后,指着殷恪:“寒舍虽简陋,吾德尚馨香,我这宅院,不许你这道貌岸然的朱门公子染指,你滚!”
殷恪毫无波澜,站在原地,就像没听见他的话。
姜萤萤在袖子下勾起他的手,握住。
林悦儿道:“爹,这是殷公子和姜小娘子,他们二位救了我。”
“悦娘,你说什么?”
因为太过激动,林学士几欲晕倒,凌渡赶忙过去和林悦儿一道搀扶着他。
林学士紧盯着凌渡,五指嵌入他的衣衫:“是你找的他们?”
凌渡摇头道:“林娘子和离这事,我是曾想过去请求殷公子帮忙,但是,既怕林学士您受了殷公子的帮助,内心不安,又怕唐突了殷公子,所以未能成行。”
姜萤萤觉得殷恪把她的手抓得太紧了,有点疼,晃了晃,他忽然松手,把她推向前一步。
“此事与我无关,救人的是这位姜家小娘子,你们若要报答,只管找她。我只是带她出门吃馄饨,无意间卷入这事儿罢了。”
姜萤萤道:“哥哥说的没错!是我看不得男人欺负女人,才请我爹跟大理寺打了招呼,请他们便宜行事。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那张大郎当众打人,按照大梁律例,原本就是应当和离的,我只是帮着姐姐行了个方便。”
几人面色各异,林择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凌渡则是惊讶。
林悦儿打破诡异的气氛:“爹,我今日,差点儿就被那张大郎打死了,不管怎么说,是姜小娘子和殷小公子救了我。您常教我,做人最重要的便是知恩图报,爹爹不会忘了吧?”
她又对姜殷二人说:“今日还未正式答谢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在寒舍用些便饭,我亲自下厨,就当,为我庆祝脱离苦海,可好?”
最终还是在林学士家用了晚膳,殷恪是被姜萤萤半推半拉进的门,用膳时的氛围也极为诡异,林学士时不时侧过脸,就着丫鬟的帕子一顿咳,林悦儿和凌渡照顾他,殷恪则安安静静地坐着,宛如一樽佛像。
古旧却干净的桌子上,只摆了五个菜,并不丰盛,却十分雅致,姜萤萤知道殷恪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又不想他被旁人说成是看不起人,于是夹了一箸青笋放他碗里。
“这青笋鲜得我舌头都要掉了,恪哥哥,你尝尝看。”
林悦儿道:“姜小娘子好眼光,这青笋呀,是我爹在小院里亲手种的,他待这笋,可比我这亲生女儿还要亲,闲时,还会对着这笋弹琴吟诗,这样侍弄出来的笋能不好吃么。”
林学士沉声:“悦儿。”
“原来如此,我倒是牛嚼牡丹了,这样的风雅之物,应当好好品尝才是,”
姜萤萤站起来,踮脚又夹了一箸,“说不定我吃完之后,就突然通了音律,那样便不会再被夫子打手心了。”
凌渡问:“萤萤最近在学什么曲子?”
姜萤萤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她很会和长辈相处,说着恭维的话,把林学士哄得服帖顺气,屋内气氛缓和不少。
余光瞥见殷恪把她夹的笋吃下去,虽然没再吃别的菜,已经能叫她开心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