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岑罪果带着魏瓒已经穿过了一片凤凰木林进入了深处的密林中,只需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抵达盛国的绥州城了。
密林里阴森极了,老人们都叫它血口鬼目林,火红绚丽的凤凰木令人心驰神往,但它的背后却是一望无际的密林,不熟悉地形的人极容易迷路,且听说里面有吃人的野兽,才得名为血口。林中的树木苍天葱郁,遮云蔽日,日光从树叶的罅隙中投射而下在地面形成一个个怪异的光圈,故而被称作鬼目。这片密林成了大盛和南烛之间的一个天然的屏障,平日里人烟罕至。
许是动物的本能,勒勒车上的小羊崽们一进这林子就躁动不安了起来,不停地咩叫着。
岑罪果壮着胆子走了一会儿,就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阵阵沙沙的声响,似是什么踩在枯枝落叶上正在悄然靠近,确有听闻过有野兽进村子吃村民圈养的鸡鸭,甚至还吃过羊。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扁扁的小胸脯安抚自己,吁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忽然间他只觉得车上一沉,像是一个什么重物落在了身后的勒勒车上,伴随着小羊们撕心裂肺地叫声,随后就是一阵更剧烈地骚动,他吓得脚下一软就扑跌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就见一只比他大了三圈不止的灰色大狼一口咬死了一头小羊崽,犬齿间鲜血淋漓,阴森的绿色眼珠让小孩儿差点尿了裤子。
他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又想起魏瓒还在车上,默默道,狼阿叔,狼阿爷,你吃了小羊崽就不能吃我和小阿哥了哦。
岑罪果缩着身子挪到一颗树旁,又想不到法子救草垛底下的魏瓒,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突然四周草丛中又响起了越来越多的沙沙声,他猛一抬头就看见四面八方都有狼慢慢地聚了过来。
有一只还跳上了车,却被先前那头狼一爪子给掀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夹着尾巴匍匐在一边不敢动了。岑最果这才发现,后来的狼身型都比第一只狼要小上一圈,看来那只才是这群狼的头狼。
所有的狼都蓄势待发地死死盯着装着“美味”
的勒勒车,岑罪果用小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在心中念叨,看不见小果,看不见小阿哥。
所幸狼群对他一个脏得已经发臭的小崽子不感兴趣,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面前的“餐车”
上,但魏瓒就没那么幸运了,头狼似乎察觉了草垛下的猫腻,用爪子不停地刨着草垛,见露出一只着皮靴的脚,嗅了嗅就叼着往外拖。
突然银光一闪,一把剑从草垛中穿出,直击狼王面门,剑尖从狼的下颚捅了进去,再从一只眼眶穿出,狼王痛极之下挥出一爪,却被魏瓒用厚厚的草垛给挡住了。
他用力一拧剑柄一把将剑身抽了出来,头狼从车上摔了下去,躺在地上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了,但原先匍匐在地上的几只狼却站了起来,血腥味刺激了它们嗜杀的本性,皱着鼻子龇着牙喉咙里不停地发出低狺,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魏瓒,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许是魏瓒手中的剑还滴着头狼的血,威吓了众狼,狼群与他对峙一时竟没了下一步的行动。魏瓒方是被浓重的血腥味给惊醒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咬住了脚,拖拽之际凭着御敌的本能才杀了狼,但他毕竟也是个半大的少年又是个贵族小少爷,从小在京都城长大,何曾近距离的见过这么多头野狼,此时此刻也是两股战战,心中发毛。
他记得教他骑猎的师父曾经说过,在大型猛兽面前不能露怯,不然以兽类的本能会查觉出你的怯懦,从而对你更加有恃无恐。他紧紧地握着惊羽,喉咙里也模仿出狼狺声,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忽然间其中一只狼仰天短嗥了一声,另外几只也纷纷狼嗥起来,岑最果躲在一旁听到,心下暗道不好,听一个老羊倌说过狼嗥是在传递讯号,要么撤退要么是进攻的意思。赶紧大声提醒魏瓒:“小阿哥小心,他们要攻上来了。”
话音刚落,两头狼一左一右地平地跃起,朝着魏瓒扑去,还好得了提醒,魏瓒右手惊羽左手拏云,身子一矮,双手一个左右劈砍,其中一只狼的侧腹被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另一只被斩去了一只脚爪,疼得提着腿嗷嗷直叫。
但此举似乎激怒了狼群,他们仰天长啸,片刻从远处密林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嗥声。
魏瓒和岑罪果同时心下一凉,涌出同一个念头:完了,这是在呼朋引伴。
岑罪果从大树后爬了出来,捡了块石头扔向一边吸引狼群的注意力,自己则飞快地爬上了平板车,一只羊崽被他上车时的动静给惊得四条腿拼命地胡乱划拉,最终不慎掉下了车,群狼一拥而上,片刻间就将羊撕碎了,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郁。岑罪果赶紧将剩余的几只羊崽捞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了,下一瞬却怀中一空,抬眼就见魏瓒抢过了他的羊,朝着四周的草丛里扔去,然后趁狼群四散扑进草丛找羊的当口,拖着岑罪果的小手,跳下车就跑,俩人卯足了劲儿在林中拔足狂奔。
“小阿哥,小阿哥等……等一下。”
,岑罪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匀出了声。
魏瓒心中惊惶,只顾一路狂奔,没注意到这小孩声如蚊蚋的请求,跑了一阵,岑罪果终于扽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往反方向一指,大声说道:“我们跑反啦,去绥州城的方向在那边。”
魏瓒此时也是一身狼狈,身上的血污未干,被瘴气所侵的眼睛酸胀不已,腿部被蛇咬伤的地方一动就疼痛难当,此刻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