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一聲,制止了自己過於發散的聯想。
但卻沒想到就在這一刻,他的下巴被兩根纖長有力的手指捏住了。
「掩雪?」楊持疑惑地喊了一聲,正對上那深邃的雙眸,眸子裡倒映出他現在無措而疑惑的表情。「怎麼了嗎?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你……」傅掩雪面無表情,用手指將楊持的臉左右翻動,在這溫熱水汽氤氳的浴室內,他卻變成了一個冷淡的商人,正對楊持這件「商品」做著不留情面的評估。
思緒混亂,可傅掩雪仍然知道,這張臉給他帶來過「驚喜」,儘管這個「驚喜」稍縱即逝,回到現實之中,一切仍然還是鏡花水月。
但他固執、偏執,依舊忍不住想要抓住那一絲可能,只為彌補他曾經在絕望之時、未能將那月光牢牢抓住的遺憾。
楊持的呼吸聲越來越快,滑稽彆扭的姿勢快要讓他窒息。
傅掩雪卻鬆開了手。
可他的心,在一瞬間沉了下去。
傅掩雪聲音極輕,說出的話,卻重達千斤。
「你……為什麼不是他呢?」
第3章
通常情況下,有規律的生物鐘會叫醒楊持。
但今天負責這項工作的是身上的余痛。
楊持睜開眼睛,正和頭頂上的吸頂燈打了個照面。對方友善的目光給予了楊持一定的安慰,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聲隨著風聲響起,這便是初夏的生意盎然。
他穿好衣服,正看到客廳里的傅掩雪,對方只穿著很簡單的淺色家居裝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放著一個辦公型筆記本,雙指正在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
「起來了?」傅掩雪沒看他一眼,只留給楊持一個好看卻冷淡的側臉。窗外的淡金色陽光蹦蹦跳跳地躍到他的臉頰上、眼睫上,微風把這一幅畫都吹得虛幻縹緲。
「嗯……」楊持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又想起什麼,直接問了,「我聽小石說,你今天不是休息嗎?」
「的確休息,但也並不代表我能完全關掉手機電腦、和員工們一樣享受假期。」傅掩抬起頭,目光定格在楊持唇角的那一點傷口上,隨即把眸子再度垂了下去,「去貼個創口貼吧。」
「啊?」楊持腦子宕機。
「讓你貼個創可貼。」傅掩雪不滿地重複了一遍,「還是說,你笨得不認識創可貼?」
楊持後知後覺地摸上唇角的傷口,其實不要去觸碰,那便不疼。但看到傅掩雪那個惱羞成怒的樣子,他卻不自覺笑了笑:「我認識啊,只是我覺得不是大事,這點『小傷』很快就好了。」
作為「受害者」的他沒什麼感覺,而昨晚那個不知輕重把他按在牆上熱吻的「施害者」倒是一臉不悅。這是怎樣一種奇特的場景?
「隨便你。」既然楊持自己不覺得有什麼,那他傅掩雪何必再多過替人擔憂?
楊持腳步昏沉地走到廚房裡,打算隨便做點清菜小粥,卻發現鍋里已經煮好了一鍋青青白白的清粥,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清香。
「柳姨來過了?」
楊持問了一句,傅掩雪沒搭理他。楊持也沒在意,盛了兩碗放在餐桌上。
「掩雪,你吃了嗎?」楊持一邊問,傅掩雪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你吃啦?」
想了想也是,就算是放假,傅掩雪也不太可能晚於九點起床。
楊持嘴巴里嚼著飯菜,心裡卻在自嘲。
想什麼呢,哪怕是昨晚醉酒的傅掩雪做了出格的舉動,對方也絕不會因此產生一絲的波動。
而他,作為相當具有「價值」的替代品,所要做的不就是這些嗎?
他只需要在傅掩雪的身邊,乖乖地充當著「那個人」的替代,最好像個機器人一樣,不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萌發不該有的感情,更不要將一切有跡可循的「好處」當成傅掩雪的示好。只需要等待傅掩雪感覺到膩味了,兩個人好聚好散。
到了那時,他便可以丟開手去,回到那悠悠無邊的青山里,看日升日落,寒來暑往,人生就這樣過去。
只要到那時就好了。到那時,誰又記得住誰?
「怎麼在發呆?很難吃嗎?」傅掩雪不知不覺坐在了楊持的對面,他背對著日光投射而來的方向,卻依然美得熠熠發光。只是冷淡中有些不滿的抱怨,讓這件完美的藝術品微瑕。
「沒有,就是腦子有點不清醒,我估摸著是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好。」楊持打了個哈哈,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為傅掩雪而心潮翻湧。
「那就是很難吃?」
「什麼?」
傅掩雪瞪了他一眼:「……算了,真不知道你什麼木頭嘴巴。」
怎麼一大早就是這樣折騰人的脾氣啊?楊持哭笑不得。
「你……你不會說的是早飯吧?」楊持反應過來了,見傅掩雪的睫毛微微一顫,他知道自己說對了,「當然味道不錯啊,好到我以為是柳姨來過了。」
傅掩雪似乎在單方面生氣,楊持腹誹道,美人難以接近的不止在於距離,更在乎交流的難度。傅掩雪這個難哄的脾氣,不知道誰能受得了?
心裡是這麼想,卻又難免不為這賭氣的樣子竊喜。
傅掩雪在外一向是以矜持高傲的面目示人,這副幼稚可愛的樣子,興許也只有自己見過。如此想來,心中便自覺開導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