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吗?足以让艺术家情不自禁?”
江惬放下相机,低着头并未应答,他删掉显示屏里画面模糊的照片,轻轻叹了口气。但很显然不是为技术的失误,仿佛是强迫自己吐出某种情绪,保持冷静。
他径直走到野餐布前躺下,无视秦述的注视闭眼放空自己,肌肉却并不处于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直到感受秦述也在他身边躺下,覆在眼睑上的蝶翼微微震颤翅膀,睁眼白云正巧移动至他们的头顶,有些东西也随着阳光隐匿进云里去了。
“谢谢你的惊喜,秦述,我很满意。”
江惬说。
餐布,零食,自然不会是凭空出现的。
他又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秦述独自布置一切的画面。或许还是身上这件衣服,汗水将轻薄的材质打湿,微微透出身体的颜色。就如他自己说的,一定非常帅气。
听到江惬的声音,秦述好看的眼睛弯起来,他把手枕在脑后,嗓音轻柔地像是要哄人入睡。江惬只觉得旋律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好像真的困了。
太阳洒下的是轻巧的纱帐,森林的动静被隔绝在外,秦述还在哼唱,只是为了唱给他一个人听。
“江惬?”
秦述用气音轻唤一声,拘谨地抬起身子,阴影落在江惬睡得并不安稳的脸上。他的呼吸平稳缓慢,稍长的头发散开,露出秀丽的面容,皱起的眉毛在日光消失后舒缓地展开。秦述安心地笑笑,另一只手小心谨慎地,牵起江惬的手。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我好像没在镇里见过他。”
好友的女儿不知何时过来了,轻轻趴在他的背上,用气音询问他。
“目前还不是,小诺亚。”
他腾不出手,只好用眼神示意小诺亚,零食可以随便取。
不远处的好友冲他做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秦述平静地看他一眼,身后寂静的树林里,忽然争先冲出许多只鸟。
混乱的鸟声是如此焦躁,他没由来地也感到一阵惊慌。
目前还不是……
不,也许不能是。
海港上暂停歇息的海鸥是不能带回家的,尽管你已经扒开一个口子,为它准备了个小小的家。
可如果自己也长出翅膀,是否就可以跟随在它的身旁,陪它飞到天涯海角?
……似乎是想得太多了,秦述无奈地摇了摇头,定下心来专注地为江惬遮挡阳光。
炊烟飘过树梢,阳光逐渐转为橘黄,笔直的苍翠小道,有影子被无限拉长。再过一段时间,隐匿的蚊虫就会出来活动。
秦述松开牵着的手,他的手臂有些发麻。他默默放松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盯着江惬的脸看。白皙的脸上看不出瑕疵,也许触感会像柔软的面团,秦述静止片刻,还是抬手犹豫着戳了戳江惬的脸蛋。很软,跟小诺亚的脸一样嫩。秦述弯起眼睛,能看出是满足的表情。
“我的左手似乎很烫。”
江惬跟在秦述的身后,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头发睡得凌乱,像小孩未经打理的鬈发,他同自己握手,只觉得温度差异有些大,左手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五分钟前,在太阳最后的催促下,秦述叫醒了江惬。
秦述转过身,拉着他的手腕拽到自己身边,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感受片刻后,秦述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没问题,是正常的人体温度。”
在江惬狐疑的目光下,秦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少有的先移开了目光:“应该是错觉。快走吧,树林里天黑得很快。”
江惬任由他拉着,走出树林时天边只剩下几道凌乱的金线缠绕,他们肩并着肩,安静地告别今天的太阳。广场已经亮起了光束,这个时间,会有络腮胡的大叔在那里唱情歌,等到满是啤酒香味的空气把月亮也灌醉,人们结束最后一局足球游戏。
这里的夜晚同样漫长。
“小镇的东边立着一块21米高的碑,新一天的第一缕曙光会透过那里的琉璃碎片,为在这个尚还处于黑暗的小镇洒下一片绚烂的光。有幸见到这个画面的人,还可以许下一个愿望,听说会被实现。”
江惬踩着秦述的影子,他们准备找一家播放爵士乐的小酒馆,慢慢消磨夜晚的时光。他静静地听秦述说完,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带我去看看吧,我想和你一起去拜访新一天的太阳。”
他们安静地对视片刻,微风吹起蓝色湖泊的涟漪,秦述笑得很好看。
他牵起江惬的手往前走。田间的小道崎岖,而路灯昏暗。
“牵着走吧,小心摔倒。”
昼替夜
蝉鸣一刻也没有停歇,宿雾轻飘飘浮在房顶,对窗的月季似乎开得又厚了些。江惬放下画笔,酒精使他的头脑变得昏沉,他感觉自己也成了万物其中的一员,一同遵循着这个小镇的夏季典律。他慢慢爬上床,大脑晕得没法思考,正好,他什么也不愿想,只听到了白鸽振翅飞离广场的声音。他和小镇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江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与安宁。
那幅出生在麦田里的画作已经完成,江惬看着画上的秦述,逐渐闭上了眼睛。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前,他需要消磨掉这一段空白的时光。
等江惬看到秦述发来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半个钟。他睡了一整天,醒来时身体迷迷糊糊成了一滩浆糊,在看清楚时间后,胸腔仿佛发酵过头极度膨胀的面团,心跳如雷。他跳下床就想往阳台跑,才迈开步又转头奔向浴室急匆匆冲了个澡,来不及吹干头发,拿自己的头充当甩干机甩了两下就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