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军很快调转风向,不再被满城乱飘的檄文引着走,而是重新开始全城搜捕。太子要给可能生还的徐麟补上一刀,让鸡鸣县做他的葬身之地,而徐麟只有在朵颜雄大军围城前集结飞骑营突围,才可能挣得一线生机。
满城哭怒直到入夜方歇,在宋忠的雷厉手段下,都军以绝对压倒的战力暂时平息了民乱,县衙大牢塞得满满当当,闹事百姓浑身血污地挤在湿寒的地上,明灭的火光把他们阴冷的面容照得如同生魂,关长河站在牢狱正中,手上提的钢鞭倒刺上兀自挂着鲜红的血肉,森冷的目光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我只问一遍,檄文从何处来?”
半个时辰后,牢中送出一封案情奏报,由宋忠亲呈太子。奏上写得清楚明白,檄文纸张出自悬济堂,誊写的笔迹也和堂中几个大夫的脉案对得上。
用不着这封奏报,檄文一出明屏恶就知道是她,费尽心机隐藏那么多年的势力,被她用来给那人造势,这女子的心一旦变了,便情迷心窍,理智全无。
太子站在松阴亭向下望,目光和抬头看来的蓝散相接,她举步走上石阶,神情温润一如曾经,只是眸底厌世的淡漠和压抑的不甘已被另外一种坚定的神采取代,那泠光像细密的钢针刺着明屏恶,尚不知疼,却令人心烦意乱。
“王叔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反旗竟是由你来举的,经此一役,日后徐麟无论如何行事,都占尽人心。”
“檄文只字未提殿下,摘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徐麟。”
蓝散侧身凭栏,眺望萧疏的残荷,“二龙相争,各有诟病,殿下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拨乱反正,坐收渔利。我不需要殿下谢,只是悬济堂老的老小的小,殿下扣着也无用,不如还给我。”
明屏恶勾出一抹恶意,“你既为徐麟暴露他们,已形同舍弃,这般故作姿态给谁看?”
“我觉得有一样事,殿下似乎还没明白。”
她侧过头,目色诚挚,面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我和殿下的关系已不再是君臣附属,而是利益同盟,殿下如果不能接受你我对等,还想像昔日那般控制我,削弱我,怕是不利您的至尊之位。”
明屏恶眉峰一动,简直要拊掌赞叹,“清平长大了,翅膀硬了。”
蓝散轻飘飘地道:“殿下忘了,翅膀就是用来飞的。”
她微微偏头,避开明屏恶来抚的手指,明屏恶洁净纤长的手指僵在半空,下一刻低低笑了起来。
他骤然凶狠,五指握着她后颈,将人拉至面前,一字一顿道:“魏清平,不管你的翅膀多硬,孤会把它撕扯得鲜血淋漓,一口一口吞进肚腹。”
呼吸相闻,是如出一辙的冰冷,蓝散心脏微缩,那是骨子里对明屏恶的忌惮畏惧,然而下一瞬她又笑了起来,“殿下若执意如此,就看看是您的牙利,还是我的翅膀硬。”
她退后一步,挣脱明屏恶的钳制,转身后又扭头回来,神情不可动摇:“还有,我叫蓝卿瑜,不是什么魏清平。”
明屏恶视线跟着她远去,袍袖下双拳握得铁青,谪仙般的人物一瞬面如恶鬼。
朵颜雄得知明屏恶在城中,不再打消耗战,大军押上加紧攻城。阴夜深重,城外厮杀声掩盖了城中响动,藏身于各家各户的飞骑营将士在夜色掩护下夜行而出,无声而迅地向外集结。
与此同时,以宋忠为的番子也蛮横地撞开百姓家门,遇到疑似军伍之人,一律不审不捕,就地格杀。
真正的杀戮往往是无声的,鸡鸣县的夜从未这样静谧,冷风呜咽,悄然卷起一城血腥。何记后院,明紫旌和薛怀显已提前离开,药葫芦用绢布将徐麟胸前箭伤束紧。
武雁声见状,面有忧色,“兄弟们已经分头集结,我担心主子重伤未愈,此时千里奔袭,恐怕会加重伤情。”
“药葫芦跟着,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