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门人虽然只是南隐派的普通弟子,但门中上下亲如一家,和一个人结了仇,就是和整个门派结了仇。
南隐派深在南疆,和中原有货物来往,但和中原武林来往并不密切,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调查之后发现是个庞然大物,还有一个强大的仇家——慕挽月。于是请来慕挽月做长老,两方势力联合,慕挽月用金钱撬动整个南方中原武林,南隐派广发请帖叫来了许多南疆隐士,一路把剑皇派几乎灭门。
张放这位宗师也被“慕挽月”
引出来杀了。
江秋洵并没有亲临那一场结拜的盛宴。她待在南隐派的时间不多,这种盛况本身也是很稀少的,所以她之后也没有亲眼见过。但她听门中弟子讲述,也能想象到几分。
她一下明白了,原来“仪式感”
,真能加重彼此心中的分量。
在这个武者的世界,歃血为盟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事,堪比婚礼。
如今,林婵要给她一场婚礼。
她如何能不期待?如何能不得意忘形?
江秋洵挤进林婵怀中,道:“我听昭节说了,你是原本想买城南的大园子,我上船之后改了主意,定下了如今这个小院儿?”
林婵道:“巧合。这里离商铺近些,方便巡查商铺。”
江秋洵噗嗤一声笑了,在她耳垂上吹气,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的耳朵红了?”
林婵:“……”
江秋洵道:“比起当年,我是不是嘴上功夫又见长了?”
一语双关。
林婵再也绷不住她门主、商号之主的范儿,笑道:“你呀,就是吃的苦头还不够。”
江秋洵能屈能伸,装可怜控诉道:“够了够了。当年你好狠心,把黄莲下在人家的药里,有多苦你知道吗?”
她抬头望着她,眼里笑若星辰。
“不信你再尝尝,是不是有苦味儿?”
她说着,身子前倾,与林婵鼻尖相触,呼吸可闻。
林婵伸手捂住她的嘴,不准她再说话,也挡住了她香甜的气息:“安分些,早点歇息。”
江秋洵就是知道成亲前林婵不会对她行巫山云雨之事,才会愈加放肆地撩拨。喜欢看她克制隐忍的样子,喜欢她纵容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嘻。
重逢以来,时日虽短,但江秋洵已从林婵身上找到了许多当年的影子——有点洁癖,还爱面子。
从前她只是爱洁,如今衣服都变成白色了。在商号里偶像包袱还挺重,拐弯抹角跟昭节说的理由都是借口,其实可能就是怕私下里被自己缠得一再退步毫无威严的样子被昭节看到丢了颜面。
林婵做事还爱较真。
记得当年江秋洵看着她写东西的时候,都要思考周全了才下笔,力求完美无瑕。有一次,一个字写错了,她非要把整张都全部重写,绝不留下一个墨迹。
十八岁的江秋洵口无遮拦,当年特别爱挑衅林婵,说她有强迫症。
林婵虽然没听过这个词,却也能猜到一二,知道不是好话,冷着脸继续写字,但当晚给江秋洵的药里加重了黄连。
江秋洵满嘴苦涩,躺在床上半瘫痪,浑身都软弱无力,偏偏就是嘴硬,哪怕胸口疼也阻止不了她开口,挣扎着在床上嘤嘤哭,骂人家是小心眼儿。但最后又为了林婵手里的蜜饯腆着脸道歉,“我那都是胡说八道。小婵姐姐是精益求精、志存高远”
,还保证下次再也不打扰林婵处理事物了。
下一次又继续作死。
而林婵无论江秋洵怎么捣乱,只要回来,都仍在卧室中做事,不会把江秋洵丢给旁人照料。
江秋洵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是非要惹暗恋的姑娘生气,实在是林婵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太可爱了。她伤重,大多数时间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只要林婵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不理她就浑身难受。
她二十多年未曾动心,第一次动心却乱了阵脚。只是想与她多说说话,让她多看看自己,却管不住这张曾和损友互相揭短的臭嘴,净出昏招。这之后的年岁中每每想到这些往事都被自己蠢哭。
她在练功一途,韧性极强,耐性十足。林婵不在房中的时候,她躺着修习内功,可以一整天都一动不动。但林婵在身边时,她的目光便怎么也移不开——就是这么没出息。
林婵坐在桌前握笔沉思时,阳光照得她的侧颜像是在发光,坐姿端庄,亭亭如玉,执笔雅致,有着岁月静好的书香气。
或许是目力太好,有时她还能隐约看见她脸颊靠耳处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绒毛。
江秋洵看的手痒,总想伸手去摸一摸,想她脸颊上的绒毛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一定比她小时候摸过的蒲公英的绒毛还要柔软。
在一个午后,林婵累得在伏案小憩时,江秋洵终于对林婵下手了。在微风中、阳光下,伸手摸了林婵脸颊上的绒毛。
在得手之后,目光旁移,忽然停留在她浅淡的薄唇上。
她的指尖轻轻按压唇角,柔软的触感诱惑着她俯身想要轻薄……胸口牵扯的闷痛让江秋洵忽然警醒过来。她停止了靠近,松开了指尖。
再看林婵,毫无反应,应该是在熟睡中。
只是耳垂红了。
江秋洵叹一声气,后退两步走开。
旖旎散去,再无踪影。
江秋洵差点偷吻林婵的事儿,在现代,以她们的亲近姑且勉强能算是追求下的浪漫。在这个类似古代的世界,就是轻薄无礼了。她不能打着倾慕的旗号,放纵欲望滋生的自私与贪婪。
她便是要冒犯,也该是在对方醒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