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和清斜眼看向路垚:“我为什么要找那几个法国人麻烦?我在法租界做生意,这样,可对我没什么好处。”
路垚拿起阿全刚刚端上来的茶,润了润嗓子,说:“可是我查到的事情可不是这样的。自从您在四名公所事件崭露头角后,不断积累人脉、财力,然后快速进军商界,成为上海滩的商业巨贾。再然后,你借着几个董事的便利在法租界立住脚跟,但也在暗地里给他们使一些绊子。不是么?”
虞和清赞赏地看向路垚,笑笑说:“不错,刚开始我们的生意还算和睦。但是后来,那几个法国董事做事越来越没个章程,我如果不给他们一些警告,他们就真的以为这个地方是他们的了。”
路垚微笑着说:“而且这件事,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其中还有杜先生、黄老大、白老爷子。”
虞和清端起茶盏,瞥向路垚:“哦?老白不是你的老丈人么,你这么说可是不大好啊。”
路垚笑了一声说:“也许在乔楚生被捕之初,白老爷子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杜先生亲自登门送他一个你参股的厂子之后,他也就回过味儿来。因为没有你的允许,杜先生绝不会擅自把厂子送给白老爷子。”
“在我要去拜访李自立的时候,白老爷子提醒我,李自立的用途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可以说,在杜先生离开白家之后,白老爷子就明白这件事,这其中,你也有参与。整件事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策划。在这件事上,你们是共谋。”
路垚看虞和清没有说话,于是干笑一声,接着说:“那我就不得不说说所谓的这位秘闻大观主编,李自立。”
“李自立在北平得罪军阀,返回上海和人开了一家报社,我想,他的那个合伙人就是您吧。”
虞和清摇头笑了一声,带着淡然说:“自立那孩子,不过是在北平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就不得不回上海,我是爱惜人才。”
路垚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水,说:“我并不想知道李自立究竟在您手下做些什么。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我不知道该怎么请法国领事同意验尸的时候,秘闻大观的卖报童恰好就出现在法租界巡捕房外叫卖,我又恰好获得了可以说服贝尔特朗的筹码。”
“我前往秘闻大观的时候,李自立就已经备好了茶水,可见他知道我要去找他。当我问他投稿人的特征时,他给了我一条线索。我在和陈贺冬初次见面的时候验证了这一条。但是陈贺冬告诉我,他并没有给秘闻大观投稿,所以李自立说的投稿一事纯属捏造。”
“巧合的是,谭云,也就是指认乔楚生刀的那个探员,在我到上海的第二天早上收到了一份秘闻大观的报纸,也就是这份报纸,让谭云开了口。”
“最巧的是,当我询问陈迎夏如何与柳问风成为笔友的时候,她说是在秘闻大观的报纸上看到了柳问风的连载小说,而这篇小说又是为他们兄妹量身定制的复仇故事。一来二去,陈迎夏和柳问风成为了笔友。恰恰是在他们兄妹得知阿尔邦即将离开中国的时候,柳问风说她写作没灵感,陈迎夏顺势就邀请她来上海。”
“但是后来我翻阅所有秘闻大观的报纸,都没有上述的内容。所以说,为人定制报纸这件事,您可是跟诺曼学了个十成十。”
虞和清赞许地点头,说:“继续。”
真相10
路垚抬头看到放在房间角落的一座观音像,它前面的香还未燃尽就已经断了,但没人去更换。神案前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香灰,和几滴凝固的红色痕迹,这让人不禁想,它是在被供奉么。路垚稍微仔细看向被嵌在莲座上的观音,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不伦不类地摆着,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穿过层层交叠的光线看去,路垚突然觉得有点瘆得慌,随即移开眼睛转而看向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虞和清,接着说:“那我们再说说柳问风。”
“柳问风是清华学校毕业的,很巧的是,她和李自立是同班同学,二人都学的文学。而且他们二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有书信往来。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呢?当然是因为柳问风把她和陈迎夏往来的信件交给我的时候,其中‘不小心’掺了几封她和李自立的书信。”
“柳问风刚刚转型的时候,写的东西太过血腥,没有书店肯收她的书,最后她找到一家普通的出版社,那个老板一口就答应了,而且给她的稿费可不便宜。我派人去查了一下,这个出版社又是您的一位朋友创立的,柳问风通过李自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对您很是感激。”
“我托人拿到柳问风的书,大概翻看了一些,其中的内容恐怖大胆,女主角冷静疯狂,这可跟她描述自己胆小如鼠可对不上。”
“在你们敲定计划之后,你让李自立联系柳问风,让她为陈贺冬兄妹写一篇小说,为了回报您的知遇之恩,柳问风答应了。所以她在陈迎夏邀请之后就欣然来到上海。为了配合陈迎夏的复仇活动,柳问风下楼喝酒和冒充酒保的陈迎夏搭话,引她说出那个血腥的故事,然后回房间假装创作。”
“我后来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在她房间的阳台门的夹角里,发现了她自己从北平带来的香烟烟头,所以我推测在陈贺冬跳到她阳台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到了阳台门的旁边,注视着陈贺冬的一举一动。当陈迎夏勾回绳子之后,她转而走到房间门口。听到底下服务生的尖叫之后,再快速地打开房间门,这就导致陈贺冬兄妹没能掩藏好自己的犯罪痕迹,这也是陈贺冬不在场证明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