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哭泣的何梦露,看着她哀求的双眼,意识到如果不是认识了自己,何梦露永远不会与家里闹成这样,永远都不会从幸福的云端跌落。
于是她语气恶劣、眼神冰冷,说没人会想要一只扯着主人在泥里走的狗。
那时何梦露的表情永远刻在卿言心底的伤疤上。她好像第一次意识到她们之间的爱称和游戏也可以这样侮辱她的人格。
所以她离开了。
所以卿言那么笃定,何梦露没有她会更加幸福。
可此刻的何梦露却哭了。
她的泪水润湿着卿言的掌心,像是在默默地诉说卿言错得有多么离谱。
“对不起。”
卿言说。
她不是为了她们分手而道歉,也不是为了移开目光而道歉。她不是为了曾经恶劣的言语而道歉,也不是为了曾经冰冷的态度而道歉。
她终于意识到她们之间错误的症结。
她终于意识到何梦露痛苦的源头,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的不安、一切的荒唐、一切的痛苦都是由什么产生的。
何梦露惊讶地发现,卿言竟也落下一滴眼泪。
她慌忙为她擦拭那滴泪水,只想告诉她那一切都过去了,她早就不怨也不难过了,想告诉她以后的她们也可以很幸福。
然后,何梦露听见卿言说——
“何梦露,我是不是从没对你说过‘我爱你’。”
言说不疲
人总会到需要脱离原生家庭的年岁。
成长到一定岁数,父母便不再是时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因此卿言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是个没有原生家庭的人。她已经不再是孩子,好像成长能够将没有双亲陪伴的童年抹消掉,让她和其他人披上相同的成年外壳。
可建立在空洞之上的大厦没有根基,总有一天会倾倒崩塌。这种稳定和从容也没有根基,只是一具外表坚实、实则脆弱的保护壳。
卿言时常忘记这点,又或者她是刻意忘记,好让自己不必沉浸在自厌之中。所以她没意识到自己是不正常的。
她的爱不正常,她的表现方式不正常。她能够表达出来的一切都建立在那个人情冷漠的孤儿院之上,那些来来去去却无人真正在意的“爱心人士”
的作秀消磨了她对表达爱意的认可。
所以她竟没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她竟从没对何梦露说过她爱她。
她回忆不起何梦露曾对她说过多少次喜欢,又曾经在何种情况下表达过爱意。那次数太多了,好像她的小狗有消耗不完的爱意,不惧以此冲刷她冷淡的外壳。而她竟然一次也没有说过,一句也没有回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