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丫自打知道家人还都活在世上,这心思就活泛多了,她就想离开武家,可这俩孩子咋办?可不走?就得在这家窝囊一辈子,她心有不甘。方少爷军校说话就毕业,不日即启程东洋,一去少则三年五载,长了可就没个准日子,这可得早做安排。
这几日,墨丫是魂不守舍,这对一个23岁的女人是大事,是塌天的大事!
思来想去,得找个人商量,找和安?没得商量,要不走,要不留,可孩子,才是墨丫割舍不掉的心疼,这事儿和方少爷那说不着,可总得找个能商量的人?
寻思来寻思去,这事儿,也只能跟自己那位干姐姐,金崇雅商量了。
她择了个日子,吃过早晨饭,换了套干净裤褂,又在脸上打点粉底,她本想抱着武燕过去,一寻思,又把孩子放回屋里,这事情唠叨起来,可长可短,孩子本来就是心结,带不走,放不下,这要崇雅姐给说上,还不歹拿住喽事由,羞死我?
8月下旬,北京城暑气已消,昨夜一场秋雨,古老BJ,就像刚从清泉池沐浴后的老汉,浑身上下,透着舒坦,清爽。
金崇雅早起来了,家里粗活,细活有人忙,夫人自有富人命,院子里转转,屋里瞧瞧,丫头,婆子该说的说,该派的派活,一会儿工夫,里里外外,安排得井井有条。
金崇雅正巧迎着墨丫进了门,姐妹俩寒暄着进屋,瞧了瞧芋头,又进了金崇雅的绣房。
“姐姐,今儿个有些话,我得跟您说说,要不往后没了机会。
墨丫把老家的事情,从庚子年开始到结尾,述说一遍。
金崇雅听罢,着实吃了一惊,她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墨丫,是半晌没说话,她思忖墨丫刚才讲过的话,脑袋里拆解着里头的事情,是真,还是假?
自打进了蔺家门,她跟墨丫熟识已是多年,鲜鱼口这片,不!就连这些个街坊,老邻居,戏班子老板先生,夫人太太们,要是论交情,她和墨丫,那可是头一份。
虽然平时闲来聊天,也就是家长里短,金崇雅觉得,这孩子虽然年龄不大,说话办事,也是稳重老成,不像个小户家出来的闺女?早几年,街坊对墨丫的来路,多有议论,都让大奇他爸,遮掩过去,留下的是疑惑?
可今儿个墨丫这番话,也忒大啦?大清国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库雅喇·启勋家的千金大小姐,金崇雅能信吗?
墨丫明白姐姐的意思,不相信!
这都能唬天唬地的事儿,它搁谁,也不能信啊?
墨丫从衣裳兜里掏出个手巾包,她明白,口说无凭,自然有些准备,手巾包打开,一副金锁,一副早年间,儿童佩戴的长命锁。她递给金崇雅,锁很精致,纯金子打造,就连链子也是足金,锁上的图样,是幅刘海戏金蟾,金崇雅能瞧出来,这把锁,可不是平凡人家孩子佩戴的东西。儿子小芋头出生过满月,蔺兰庭请璞玉斋伙计,给儿子也打造一副,也才是纯银的。
墨丫指了指金锁的后面,金崇雅翻过面来,见后面左边一行满文不认识,右边一行汉字‘’库雅喇·金芙蓉‘’百日:孝钦显皇后亲赐!
这位孝钦显是谁?金崇雅不知道,可这皇后金崇雅可知道是谁,北面皇城里就那么几位呀。
1894年的中国生过两件大事,一是中日甲午战争。一是慈禧老佛爷六十大寿。
可对金芙蓉还有件大事,这年阴历十月初十,她降生在花草胡同启勋家中。
满族人上三旗人家添子,要报内务府备案,男孩以备封授,女孩以备候选,三品以上官员添子,更要送至皇后处钦典,备注,以待成人之后,受皇族册赐,隐瞒不报,违逆纲长,是要重罚。
金芙蓉降生后,启勋命夫人依章办理,将金芙蓉生辰八字,一并送入宫中备注。
隔日宫中传旨:命夫人携女,择日进宫!启家上下一片哗然,官员家产子奉旨进宫觐见,这事不是没有过,那大都是皇族直亲,而且大都是男婴奉召。
皇帝家生个侄子外甥,召进宫里,看看孩子也属人之常情,可女婴,又是外戚,被召见的就实属罕见,宫里头谁这么稀罕这孩子?
少见归少见,隔天宫里一乘小轿,将母女俩抬进宫中,在慈宁宫受到皇太后的召见,太后见着孩子粉嘟嘟的脸,墨黑的大眼睛,太后那个高兴喜欢,问过孩子生辰八字名惠,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好名儿!‘’这孩子不但和老太后一个属性,命、字、更是跟太后合心合意。
下面嫔妃说:这孩子坐在太后怀里,就像婆竭罗的姑娘,那么贴身儿。
太后乐得:‘’再给我寻个善财童子,我这就成了仙啦哈哈……打赏!我得给这宝贝闺女儿,送件大礼儿。‘’传旨内务府:打造长命锁一副,赏赐库雅喇。启勋之女金芙蓉。
‘’这金芙蓉是……?‘’
墨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名,是我阿玛给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