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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门头沟,雾漫之中,叮叮珰珰传来一阵响铃,不一会儿,从盘羊口,拐下来辆大车,一老一少,坐在车辕上,一边一个,昏昏欲睡,赶车的老于头,任由大青骡子,信马由缰的自个儿在山道上溜达。

这几天给各位累的不善,来时的兴奋,被疲倦替带。主仆四人,这是刚从妙峰山,娘娘庙下来,急乞白咧,往家赶。

篷车里,金崇雅心里头闷得慌,挑开车帘向外张望,吓了她一跳:天啊!山路崎岖,乱石嶙峋,山涧下永定河,夹着冰雪,浪花翻涌。

于大爷耷拉着脑袋,脑袋随着大车,左右摇摆,这老头,指定是在梦里游仙河那,老爷们心得多大?这悬乎乎的山路,他们敢睡大觉?金崇雅大声嘱咐道:‘’于大爷,瞧这路,怪吓人,您可悠着点儿,咱可不赶紧!‘’

于大爷睁开眼睛,嘿嘿一乐:‘’得嘞…您放心歇着,保准出不了事。‘’说着,他勒了勒缰绳,放慢了车:这牲口有灵性,它记得道儿。‘’

篷车里刘妈,笑嘻嘻地挑开车帘,想出来透透气。伸出脑袋瞧了一眼,见山下沟壑纵横、河水湍急:“哟……吓死人喽。‘’又缩回脑袋。

一路上,主仆四人,有说有笑瞧风景。

后面还有六七十里路程,估摸着,到鲜鱼口得掌灯时分了。

啪……于大爷甩了个响鞭,清了清口咦……吼了段巜秦琼卖马》:……站立店中用目洒,

不由得叔宝怒气。

明明认得他是响马,

江湖路上我也曾会过他。

骂一声贼子真胆大,

杀人放火海角天涯……‘’唱口不俗,调儿不雅,撞在山谷四壁,传了回来,呜呜呀呀,怪瘆得慌。

‘’来福唱一段,提提精神!‘’于大爷一挥鞭子,鞭梢呯…清脆的响声,在山谷中回荡…

来福呲着大板牙,瞧着老于头,得意扬扬那张脸,嘿嘿的…一个劲儿地傻乐。

来福,大名叫蔺来福,是蔺兰庭的远房侄子,今年十三。

年初,来福他妈在家乡保定府,得了场大病,他爸拖家带口,到BJ寻亲治病,寻到蔺兰庭,还不错,来福妈的病治好了,让蔺兰庭也没少破费,临走前,来福他爸活泛了个心眼:“我说兄弟,瞧我兄弟这大买卖,家里又没个帮手,您把来福留下,给兄弟您当个儿子也成,当个帮手也罢,反正我家里头还有俩哪,您瞧?”

蔺兰庭摸着来福脑瓜上那根小辫子琢磨,我这家里什么都好。就是缺人手,我爸爸就是单传,搁我自个儿这,也是独苗一根,早起晚睡,院子里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来福好歹是个亲戚:“得…留,还是我侄子,将来大喽,我在北京城里,给他说上个媳妇。”

于大爷鼓励他道:醒醒觉,唱一段!‘’

来福接着老于头的唱口:…板子打夹棍夹,看他犯法不犯法。减头去尾耍一耍,到叫二公耻笑咱……

南长街,升平署院里,小太监玉顺子,跟院里正搭筐垒架,做了个捕鸟机关,待会那位爷起床喽,有个玩意儿。

今儿个,他另有安排,他知道小福子一会儿就到,得抓紧工夫弄个玩意儿,给这老帮子,伺候舒坦喽才成。

听见屋里有动静了

玉顺子蹑手蹑脚,开门进来,见福安醒了:“爸爸你起来了,饭食,我已经给您备好,您该洗漱宽衣了。”

“嗯。”

玉顺子忙伺候,给福安打水,洗脸,梳了头。

福安爷吸了袋烟,伸着懒腰,从炕上爬起来。

玉顺子嘴上不急,心里头急得,猫抓似的。

内务府,升平署,是专管宫里娱乐事由的机构。五年前升平署撤办,只剩下两个看大门,守仓库房的太监,福安跟玉顺子。

福安五十来岁,在宫里做了四十四年太监。

福安原是升平署副总管,这主,精通戏理,典籍,礼乐,在裁撤升平署时,只有他一个人留下,留下归留下,沦落成看门,守院子的碎催。

玉顺子是福安的跟随,十七了,淡眉小眼,白净脸,这孩子浑身上下,透着股子机灵劲儿。

福安喜欢这孩子,认他个干儿子,裁人时,只把他留在身边,听个吆喝,当佣人使唤。

吃完早饭,福安一抹嘴,问玉顺子:‘’儿子,今儿个,咱该唱哪出啊?‘’

玉顺子在院子里扫雪时,就瞧明白了,下了几天大雪,鸟儿饿的,像没家的狗,满处乱窜,寻秣吃食:‘’逮家雀!‘’

‘’成!‘’

玉顺子在筐下面撒了些谷粒,招得老榆树上,一群老家贼,叽叽喳喳地叫喊,饥荒几天的鸟儿,按捺不住性子,想饱餐一顿,可谷粒上架着那硕大箩筐,跟那条通向管事房的绳子,着实让鸟儿们心慌。

俩人撅着屁股,趴在屋里头,隔着门缝,福安这头正紧抓绳头,玉顺子紧攥着拳头,盯着树上的鸟儿。

树上的鸟儿,禁不住谷粒的诱惑,呼啦飞下来七八只,玉顺子催促道:“拉啦…拉呀!”

福安眯缝着眼睛,瞧树上剩下的老家贼,慢条斯理地说:“急什么?再等等,树上还有百十来只,咱这回呀,歹扣它个满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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