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鱼口这地界,如同大栅栏一样,是条东西向的街,不过大栅栏,是东街口进,为正街。而鲜鱼口是西口进,为正街。
由鲜鱼口向里头走不过百十来步,就是泰和戏园正门,这是二柱一间,跨楼式挑高单门面,牡丹画片的牌楼。单檐的歇山殿,单檐庑殿,鸱吻脊兽的屋脊,一边一根厢竿,面前是座角斗栱庑殿,一块盘龙云的额枋,中间是块黑色大漆榆木匾额,上面镌刻着四个描金大字“泰和戏园”
。
前门外头老住户,管它叫蔺家戏楼。
这会儿戏楼前,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忙着清扫积雪。
戏园子对过,这两间宽的铺面,是家挂着“大旗记”
,幌子的面点铺。姑娘扫完面点铺的积雪,这会儿又转身儿,去打扫戏园子门前雪。
这就是刚才,孙月儒说的那个姑娘,大旗号面点铺,武掌柜儿子,武大奇的童养媳,墨丫。
这姑娘长的十分漂亮,这张瓜子脸上,五官搭配的无可挑剔,芙蓉花色般的脸庞,透出冰肌玉骨,细高的身量,匀称的身段,这姑娘跟前门外头一片,是出了名的美人。
墨丫虽是武家童养媳,可这孩子自来到鲜鱼口,瞧着就与众不同,穿戴比武家人讲究,行为,行事,也是端庄大方,透着满身的贵气,这姑娘可不像个胡同里长大的闺女,说她是童养媳,谁信哪?
武家搬来鲜鱼口那年,墨丫七岁,蔺兰庭十二。
二人算不上是小,却也有过携手无忌的童年,对门街坊住着,三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蔺兰庭常带着两个孩子,去蔺家戏园子听蹭戏。
天长日久,这俩孩子,心里头都有那么点喜欢上了对方。
这两年,孩子们逐渐长大,步入了青涩的少年时光。每次蔺兰庭见到墨丫,内心便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小鹿乱撞,心跳加,温暖而炽热。在他的眼中,墨丫就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这姑娘,招我稀罕,可眼嘛前她是人家媳妇,他不明白,这天下竟有如此不公?没折,可得了机会,他爱围着姑娘转悠。
这个墨丫在武家,生活受到格外关照,粗活,细活,脏活,累活一律不准干,这孩子,就像请来的贵客伺候着,像个少奶奶怎么供着,这不奇了?
姑娘有时自己找了点活干,扫院子,这活不累,又轻闲,武家人不拦着,姑娘扫完院子,又去扫门前,扫街上,跟蔺家熟悉了,又帮人家扫戏院子门前的过道,惹得武家人不乐意,这孩子经常去人戏园子,听蹭戏,又不便阻拦。
这两天下大雪,姑娘打扫完自家院里的雪,又上街上忙活,出了汗,小脸彤红。
见蔺兰庭打拳归来,她直起身来打招呼:“大雪天,雪都没了腿肚子,您不扫门前雪,还去打那闲拳?”
姑娘娇嗔地责怪道。
“得,您受累了。”
蔺兰庭忙去自家院里,拿来扫雪的家什,二人嘻笑着像对恋人,跟戏园子前忙活着,打扫积雪。
烧饼铺前,武大奇正忙碌早上生意,擀面烙饼、蒸年糕、捅炉子、拌豆腐脑,正忙的他不可开交。
见自己未来媳妇,跟人家在自己眼皮底下,嬉笑打闹,吊膀子,他心里头不免心里别扭,这叫它妈什么事儿啊?他将手里的面团,跟案板上,摔得砰砰响。人家二人自当没听见,大奇气的干瞪眼也没折。
武大奇面黑体胖,身量不高,这孩子从小有点缺心眼,办事说话直不楞噔,人虽然不聪明,但这脑袋瓜,烙火烧,蒸年糕是够用了。
大奇蒸年糕,烙烧饼的手艺随他爹,年糕蒸的是不粘锅,不黏手,枣红、米白,香味四溢,这家烙的门钉火烧也是地道,皮酥味香,芝麻均匀,年糕武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