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直直地看着她,明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了一句:“不要再继续查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她至今都还记得,就像深海里的孤灯,一吹便熄灭。
他什么也不肯告诉她。
再热的情,都得被他泼灭。
“小姐。”
酸菜着急地摇了摇她的手臂,“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精神恹恹的,是不是病了?”
好像今儿从地牢回来,她就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书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后来?后来小郡主来了一趟,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出来的时候面色都有些发白,送走小郡主之后,一个人坐在书房发了好久的呆。
“小姐……”
酸菜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声音都慢慢小了下来,她想问小郡主跟她说了什么,可又怕自己问得不合时宜,傻傻地愣了半晌。
沈郁又换了一本册子,在昏暗的油灯下打开,她的影子落在书本上,清瘦如竹,“酸菜,我还要处理公务,你回去睡吧。”
她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让酸菜不忍心再追问。她想着,小姐这么通透的人,应当也不需要她来操心,便下去歇息了。
油灯在冷风中熄灭了,沈郁在黑暗中坐了许久,而后起身拿了一件披风,趁着夜还深,闷头钻进了黑夜之中。
祁夙凛来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他裹紧身上的狐裘,带着岚三在门口蹲站了许久,岚三冷得瑟瑟发抖,忍不住询问:“爷,咱们不进去吗?这外面好冷。”
其实祁夙凛也有些冷,可他是太宸的太子,他得抗住。他抬头望着紧闭的大门,总会想起她日渐消瘦的身子,马不停蹄地奔波着。
“让她再睡会儿吧。”
天际慢慢亮了起来,初春的清晨稍稍撒下些许暖意,祁夙凛捂了捂冰冷的手,看到沈府的大门慢慢打开,都还想着沈郁这么早就起来,可是要去工部处理公务?
大门推开之后,祁夙凛愣住了,岚三愣住了,酸菜也愣住了,“太子爷怎么来了?”
“沈郁呢?”
祁夙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渐渐变得难看,他猛然折身回去,衣袂凛冽如利刃,“岚三!回宫里!”
岚三架着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到皇宫。宫门已经大开,祁夙凛逮住门口的侍卫便问:“沈郁昨夜是不是来过?”
侍卫连连点头,“沈大人是来了,她说太后身体不舒服,召她入宫,奴才也没理由拦着,便放她进去了……”
如今已不是问责的时候,祁夙凛连忙带着岚三和禁卫军赶到天牢,门外一片井然,他甚至都没有心思问沈郁是否来过,便直直冲了进去,一直冲到关押凤千瑜的牢房,直到看见那个人还在,心里的石头才彻底落下。
凤千瑜微微抬头,目光还是如以往一样平静如水,衣衫褴褛却不见他半分萎靡。他关押在此处一个多月,却还能镇定如初,如此冷静自持,让祁夙凛不仅痛恨,更心生畏惧。
这该是多强大的对手。
“太子爷怎么来了?”
凤千瑜的声音也一样冷静,他盘坐在草席上,错综复杂的铁链虽然牢牢将他锁住,可仿佛他轻轻一用力就能挣脱。
祁夙凛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他握紧手指,转头呵斥旁边的狱卒:“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这么重要的犯人,你们就用这么细的链子锁着?”
狱卒吓得齐齐跪下,“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才这就更换……”
凤千瑜忽然轻笑了一声,也没别的情绪,就是轻松自如、万分不屑地笑了一声。
祁夙凛被这一声轻笑,笑得背脊都绷紧了,他用力拂袖转身,沉着脸从天牢里出来,立马又去了太后的漆梧宫,去见沈郁。
沈郁果真在漆梧宫陪着太后,房间里烧着厚厚的火炉,热得手心冒汗。她脱了披风,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坐在火炉边陪着太后说话。
皇太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转头看到祁夙凛站在门口,朝着她招了招手,“凛儿也来了?来,过来一起坐,哀家备了好多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