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碧升转念一想,心说坏了,小十不会被那块冰山给冻住吧?
“这是哪里的话,飞儿啊,你这就去大花园一趟,请岑二少过来。”
大夫人随即笑得弯下眉梢,吩咐起大儿子来。
龙碧升也想跟着去,但无奈岑夫人拉着他的手就不放了,说怎么看怎么喜欢,非要留下他说话。
这厢龙碧飞刚出了焚香台,那厢,盛烟已经在大花园坐下半刻了。
他今日特地走深了些,花团锦簇的蔷薇固然惹人爱,但围墙边的忍冬藤也格外纤巧可爱。盛烟驻足在这里,就走不动路了。见脚边有块平展的石头便欣然坐下,看着身边的各类小花发呆,时不时伸手抚摸花瓣上的露珠儿,后来又对着一朵蓝色的小花看得出神,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再抬起头时,盛烟赫然睁大眼,发现有一袭幽兰的衣摆挡住了视线,在眼前随风轻轻拂动,吓得他立刻从石头上跳起来。
就见这人面若傅霜地瞧着自己,盛烟怔忡地眨眨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位哥哥,请问你是……”
盛烟很快反应过来,这该是误入了龙家大花园的客人,因为他腰间的配饰与龙家子嗣大为不同。
右侧玉环,左侧香囊是天翔朝官宦子弟惯用的佩戴习惯。
看年纪,似乎有十四五岁。
这人只静静看着他,也不言语,眼眸中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他轻微挑眉,又往前走了一步。
盛烟脚后跟外是石头,旁边是花丛,这下几乎被他逼到了无路可避。
“为什么喜欢这不起眼的小花?”
他沉默良久,问了这么句话。
盛烟诧异了一会儿,瞥了眼脚底,小心地挪动自己的步子,把那朵蓝色小花露出开给他看。“它花瓣不饱满,是无名小花,但是你看它长在杂草之中,无法施肥也无法照料,却能看出这么艳丽的颜色……不是很神奇吗?”
听了这话,他眼眸里的困惑更弄了,但低头多看了这小花一眼,幅度非常微小地点了点头。“这也算的上神奇?”
他分明点头,语调却在反问,令盛烟有些尴尬,不知他到底是认同还是表示怀疑。
不过这人的一张脸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方翎那样的美男子盛烟多看几次也习惯了,但看到这人的第一眼还是惊住了,迟迟抹不开目光。说他沈腰潘鬓、容止俊逸都不算夸大之词,脸色虽冷,但眸子里的柔光恰如融化不出的暖雪,从寒气里透着一股子暖融融的春意,十分奇特。
十四五岁少年的五官已经长开了,不若龙碧飞和龙碧升那样,眉宇间的俊朗还有些含蓄,他的俊朗已堪称兰芝之姿、雅人深致,举手抬足的风流气韵也已然舒展出来,整个人只站在那里,被清风撩起发梢,便是风度翩翩佳公子,会叫瞥上一眼的女子斗害羞得躲起来,不敢再看第二眼吧。
却又偏偏没有丝毫纨绔子弟的轻挑感,正是不自藻饰,自有风仪。
过了许久,盛烟才觉得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有些太不礼貌。这才低下头来,揪了揪衣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
气氛陡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了,这人才开口说了第三句话,只有三个字,岑舒砚。
“岑舒砚,是他的名字么?”
等盛烟回过神来,岑二少已经转身离开,空气里似乎有阵阵幽兰之芳。
盛烟耸耸鼻子,发现这股兰花香气不是大花园里的,那么……就是他身上的?他暗自称奇,这兰花香比他过往闻过的都清淡却余味悠长。他身上的香气与他这个人一样,都是极为特别哪。
岑二少仪静体闲地踱步出大花园,迎面遇上龙碧飞,两人见礼过后往焚香台走去。
途中,龙碧好奇地问:“岑兄可见着我家十弟了?”
岑舒砚稍微一愣,点头道:“原来那是龙兄的十弟,不知名讳是何?”
“盛烟。”
龙碧飞笑眯眯地看边答,边看他的脸色。
没想到一贯的冰山脸动了动,似乎眼角往上扬了扬,龙碧擦擦眼——他看错了么?
从大花园回到怜香居,盛烟还在想着岑二少身上奇异的兰花香,问了杏儿和馨儿龙家大宅哪里种了兰花,便匆忙奔去看。
看了一路,也闻了一路,觉得味道都不对,不如他身上的兰香好闻。
“想必,他那香囊里也装了别的香料吧,或许也是合香?用了什么香料糅合了兰花香气,所以才香气独特……”
思及到这这一点,盛烟连忙研磨,将自己的疑问写在一张纸上。记录完毕后,压在几案上的一摞宣纸上。
他撅嘴看了看这摞纸,心说何时这些疑问都解除了,自己也该考上制香师的第一品阶了吧。
是夜,小乞丐带着胖酒鬼师父来了,一老一小从他窗户里伸出头来,就像一大一小两个圆滚滚的蘑菇,看得盛烟咯咯直笑。
胖酒鬼师父这次是来办正经事的,由于身体庞大实在钻不进窗子,只好让盛烟爬出来,三个人寻了一块僻静的破院说话。
卷起他的裤腿,胖酒鬼师父神态严肃地摸摸捏捏又掐掐,还抬高到自己鼻子跟前瞅了瞅,最后悠然叹了口气。
盛烟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沉默地低下头。
小乞丐最见不得他难过了,抬脚要踹出去,被胖酒鬼单手支开来,“你急什么,我说不能治了吗?”
其实他上次就确定能治了,这次不过是详加检查检查。
“这么说是能治好么?!胖酒鬼师父,您……可别骗我!”
盛烟忐忑地攥紧自己的手。
小乞丐拉起他的手揉了揉,伸手又点了点头的脸蛋,笑道:“师父这话说出口了,那就真的能治好!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