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熟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柳拂嬿在心底嘆了口氣,頓了幾秒才抬起頭。
結果好半天都沒將眼前的人和聲音對上號。
午後陽光傾灑,少年就站在籃球場上,一身淺天藍色毛衣配咖色長褲,身上是洗衣液的薄荷味。
頭髮乾淨鬆軟,再沒用髮膠捏出一堆稜角。耳垂空空,沒有鐳射,沒有骷髏頭。
簡直搖身一變,成為她班裡某個最乖巧安分的男同學。
柳拂嬿沉默半晌,帶著幾分慎重發問。
「你是……誰?」
她真的不敢認,本來對他長相的印象就不深,萬一叫錯名字怎麼辦。
薄成許十分受傷,又覺得這純屬自找,不敢抗議半句,只是乖乖低下頭。
薄成許惘然地回過頭來,語氣複雜。
男生很詫異:「你倆才差四五歲,人不是大姐姐是什麼?」
「可是柳老師,我做了那麼多傻事,你也不討厭我嗎?」
「我確實不喜歡你的冒犯。」
直到那個給他打電話的男生看不下去,大踏步走過來,一顆籃球砸他腰上:「你這是魂兒也跟著跑丟了?」
薄成許又問:「那你媽媽還好嗎?」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難道只是靠年齡衡量的嗎?」
可出乎意料地,提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歷,柳拂嬿卻完全沒有嫌棄他的意思。
「嗯,既然大家都這麼說,」
薄成許再找不出什麼閒話說了,卻不甘心就這麼走掉。
他再後悔也沒用,只能把這份血淚教訓加倍記在心裡。
薄成許道完歉,又想起一件事:「柳老師,你經濟上有困難的話,我介紹幾個喜歡收藏現代字畫的叔叔阿姨給你認識。你最近有畫展或者拍賣嗎?」
薄成許愣住了,半晌才道:「我還以為我幻聽了。」
「這是柳老師第一次對我這麼溫柔。」
「我之前很希望她這樣對我,可她一直很冷漠。」
薄成許竟說得頭頭是道:「就像她,明明和我年齡相差不多,卻讓人怎麼都看不透。」
他這人藏不住心事,半晌垂下腦袋,蔫蔫開口:「柳老師,其實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就是個鬧騰的小孩。我現在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尷尬得睡不著覺。」
男生接過話頭:「所以,你的意思是——」
柳拂嬿輕聲回答。
「不巧,近期暫時沒有。」柳拂嬿溫聲道,「不過我自己也有一些這方面的人脈,就先不欠你這個人情了,謝謝你。」
薄成許羞愧萬分。
「過兩天就出院。」柳拂嬿說,「你的問候我會轉告她。」
「但不討厭你的勇氣。」
也是。他對柳拂嬿的情感,原本就只是出於愛美之心的一段執念,全然沒有對那輛跑來的深厚。
他覺得有點丟臉,聲音壓得很低:「就前兩天,我叔叔也說了一樣的話。」
「直到我徹底放棄她。」
薄成許仍是蔫蔫的:「你不懂,她才不是大姐姐。」
柳拂嬿眉眼溫柔:「所以改完錯,就不要再討厭自己了,好嗎?」
薄成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是的,他手段比這厲害多了。」
面前的女人容貌身段不改,可在薄成許眼中,她身上那種曾引他痴迷的魔力,卻已全然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