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例子,一个企业造一件产品,它的背后是好几十个甚至好几百个供应商。
一台汽车,涉及了橡胶、皮革、铁钢、无线电、晶片、芯片等等诸多产业,看起来最便宜的几万块钱就能买到的车,它的背后是以几百年的科技发展为支撑,是一代代人无数人的心血投入进去,才造出来的。
他学的是市场经济,不是学搞研发的,即使搞研发,行业那么多,哪怕他变成爱因斯坦,如果不把开作坊搞企业的观念传播出去,他在这个世界也会连浪花都扑腾不出一朵,就被淹没了。
作坊多了,他开大型连锁超市、商场都比现在开作坊挣钱。
他现在想开小卖部,产品都单一得想哭。
没有白板,他就展开绢布,拿毛笔现场画蓝图,标重点。
大饼画得超美,当然,也不全是画大饼,都是上辈子很寻常的东西的简化版。
他不能说他在家里下个订单,货从几百里、千里外在第二天就能送到家门口。这个世界的人理解不了这种日夜千里的速度。一千里路,在他们看来,那得急行军跑半个月,大部队走一个月的行程。
他改成南北货物相互流通,例如蜜饯。南方的柘糖加上北方的山果,成为了蜜饯。
他问他们,想吃南方的蔬菜吗?想吧,可运过来要一个月,路上就烂了。那怎么办?腌成咸菜或者是制成菜干呀。
南方的甘柘,以前烂在地里没有人吃,现在制成柘糖又做成各种糖食,卖到了大凤朝各处。从烂到地里到卖遍大凤朝,这里面能赚多少钱?又能少饿死多少奴隶,每个奴隶每年又能赚回来多少钱?
裴三郎又给他们算少饿死些奴隶留下他们用来开作坊的经济账,算得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那些祖上是贵族,传到自己这一代早就成为良民的能识字的人,那还好,反正家里没几个奴隶。
大贵族出身的子弟,抱着结交铜钱精想找点赚钱门路来的那些,家里奴隶多,每年都饿死不少,听到裴三郎算这账,心痛得无以复加。
裴三郎说:“都笑我把奴隶养那么壮是傻是吧?那你们知道每个奴隶每年能为我赚多少铜钱吗?旁的不说,烧砖的苦奴,纯卖苦力。”
他把每个奴隶每天能烧多少砖报出来,养他们的开销报出来,让他们自己算,他一年一个奴隶能赚多少钱。
数学不好的就掰着手指头数,数着数着脸就绿了,感觉死了那么多的奴隶,是白白地丢了好多金子。
裴三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讲,这个世界值钱的不是人力,是技术。因为人力,他们是有的。技术,是他们……暂时还没这个概念的。
更深层次的经济体系跟朝廷国力间的联系,他半个字都不会提。
来的这些人里,好多都是冲着他铜钱精的名头来听他怎么赚钱的,他们的立场是各封地的公侯们。有些东西只能在朝廷手里,一旦落到各封地的公侯们手里,那演变出来的极可能就是春秋战国的混战了。
很多人或许会觉得那是一个百家齐放、百家争鸣的美好年代,但对于那个时期的老百姓来说,两个字“兵祸”
!
每次打仗,各诸侯们在谈判桌上扯皮划好处,各公侯们今天甲打乙,明天乙打甲,今天甲乙结盟打丙,明天乙丙结盟打甲,这背后的每场战争,谈判桌上的每一个筹码,都是以百姓的鲜血和性命为代价。士兵脱产打仗死在战场,女人种地养孩子,孩子养大,儿子上战场,女儿继续种地养孩子……这里面有无数的妻离子散,无数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把开作坊的好处传递出去,等他们意识到这个好处后,接下来进行的就是管理岗位培训。不是统一全面的管理培训,那需要很长的时间,且是非常超前的,并不适合现在。他要培训的是让他们学会简单的数字化管理、表格管理。
那些什么五只鸡是若干,五百只鸡还是若干就不要拿到这里来了,这中间差了四百九十五只鸡,一百倍差距。
一个铜板,一根线头,纺完绵以后多出来一团絮,都要记上。
有贵族子弟就说,一团絮也记上,太为难人了吧。
裴三郎当场出题:一个奴隶一天偷一团絮,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团絮,一个纺织作坊如果有一千个奴隶,问:纺织作坊一年会流失多少丝绵。
良民算出来,就觉得这数有点大了。
贵族子弟觉得这个还在可接受范围里,平时手松一松,这个钱就花出去了。
裴三郎又再问,奴隶偷习惯以后,胆大子了,会不会再偷其他的物什?十年以后,失窃总额会增加到多少?
于是,大家沉默了。这是规矩的问题了。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的算术都不太好,会算账的大多数都是豪商,教算数不违礼法,于是裴三郎把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法推广出去。
他在培训的时候,他庄园里的纸厂在加紧造纸,造出来的纸送到活字印刷厂印成报表。
报表的文字从汉字变成了这个世界的贵族文字,格式是一样的。
他等初步培训到位,就把报表、毛笔、墨水拿出来了。
做报表、记账都用黑色墨,涂改、审账,用朱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