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走在义勇背后,她小声嘀咕着,“我也没有姓氏来着。”
顶着“绀音”
这么名字过了两个月,绀音才意识到这个重要的事实。
实话实说,没有姓氏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反正她也不用写什么书信,官府那边也不存在名为绀音的人,日常更不会提到姓氏。所以,就算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对她来说全然无妨。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有个姓氏才行。这样会让她更像个正常人——当她看着研二的时候,她冒出了这种想法。
琢磨着琢磨着,走路也变得不那么专心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义勇落下了好一段距离。她加快脚步,追到他的身边,用手臂碰了碰他。
“我是你的刀,所以我要随你的姓,叫富冈绀音才对吧?”
这个话题在绀音的脑海中已经酝酿了很久,说出口来也算是合情合理,但对于义勇来说实在陌生。他停住脚步,蹙眉想了想,给出的反应居然是摇头。
“不行。”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听得绀音的脸瞬间垮下去了。
“干嘛,不稀得我继承你的姓氏呀?”
“不是的。”
这句否认也很果断,但接下来的话语还是经过了好一番思索,“你已经成为独立的人了,未来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姓氏。”
“哦……”
她了然般点点头,露出坏笑,“那你一开始就对我这么说不就好了嘛!义勇呀义勇,你这人真是——”
绀音竖起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戳着他的后脑勺,恍惚之间,义勇怀疑自己的头盖骨真的要被戳出一个洞眼了。
但如果这个洞眼能够帮助他好好说话,也许会是好事一桩?
戳着戳着,老旧的小木屋出现在小径尽头。能听到大发明家研二先生倒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这间房子出乎他的意料,还是荒芜庭院着实吓人。他的脚步都僵住了,直到被义勇和绀音甩开十米远,这才压低脑袋,闷头继续往前走。
再次打开皮箱,把小方块拿出来(现在绀音终于知道了,里头装着的不是绿豆糕,而是用来灭鼠的特制火药),然后伏在地上,仔细寻找老鼠洞的踪迹。
被高草遮挡着,地面实在看不真切。灰头土脸地搜寻了好久,总算是用火药包填满了八个洞眼。他还特地拿木棍往里捅了捅,力图让这些大杀器完全深入老鼠帝国的中心。连接着火药的铜线歪歪扭扭地爬过地面,连接在了作为开关的木盒上。研二对着盒子好一阵捣鼓,欣喜地抬起头来。
“按下开关,就可以见证老鼠陨落的时刻了!”
他的手在空中夸张地挥了两圈,这才指向绀音,“如此重要的工作,就交给这位可爱的小姐来执掌吧。”
“哦……”
为什么要说她是“可爱的”
,就不能称呼她为锋利的小姐吗?
绀音暗戳戳想着,不情不愿地磨蹭着从地上站起,照着发明家先生研二的指示,用双手捏住了握把的两端。
在倒数的“三二一”
终于念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她用力往下一摁。光滑的金属杆子与木盒摩擦出干涩的沉重响声,藏在盒子里的复杂零件运转出咔嚓咔嚓的微小动静,挤出了一丝带着蓝光的电流,扭动着爬上拧成一团的电线,飞快地沿着早先铺设到的轨迹飞速向前。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比电流的速度还要更快一点。
最先听到的是突兀的“嘭——!”
一声,脚下的土地猛得颤动了好几下,掀起的草皮和土块飞到了三米高的半空之中,小木屋里响起了如同骨头折断的清脆声响,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这不是一个比喻,而是最真切的形容。
风真的把木屋给吹得晃动起来了!
最初还以为这般清脆的声音是老鼠之王的脊椎骨断裂了,但在看到黑烟与火舌从窗子里冒出来时,这个可能性就被彻底掐灭了。
伴随着惊天动地般的巨响,现在义勇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如愿以偿。富冈家没有老鼠了。
坏消息自然是,他的家被大发明家被炸飞了。
给我赔偿!
在按下开关引发的猛烈一记震动之后,飞散在空中的土石与碎木片坠地,又砸出了几次震动。伏在绀音肩头睡得正香的鎹鸦宽三郎猛得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丢了平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从她的肩上滚了下来,噗叽一声摔倒在地。
“咋了咋了?”
它惊鸿地叽叽喳喳着,努力扑棱翅膀,“地震?鬼又来袭了?”
实在不巧,宽三郎是背部着地落在一团杂草上的,满是空隙的粗糙草丝让它怎么也使不上劲来,拼命扑腾了好久,不仅没能飞回绀音的肩头,甚至都没办法好好站起来。光是看着它这副模样,都叫人觉得辛苦。
揪住宽三郎翅膀上的一根羽毛,绀音把它提了起来,摆回到自己的肩上。
“没有地震,也没有鬼。只是……”
绀音犹豫了一下,“着火了?”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小木屋,她想,把这描述为火灾应该也无妨吧?
木制结构的房子,本身就像个巨大的助燃剂,从冒出第一簇火苗到彻底被赤红色的滚烫热浪包裹,只耗费了短短数次喘息的时间而已。
最初他们不是没有试图扑灭火焰,可是火势扩张的速度远比从井里打水更快。好不容易浇灭一小块火焰,只是眨一眨眼,这片地面再次消失在火中。再加上中途抓捕妄图溜走的罪魁祸首研二,浪费了一堆宝贵的时间。滚滚黑烟呛得眼睛刺痛,连喘息也变得分外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