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小东西究竟是怎么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绕了一大圈,偷偷摸摸跑到身后的松树上去的,它睁大了眼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义勇立刻转身,只踏出了半步而已,小猫又消失不见了。层层迭迭的针叶把它的毛尾巴盖得严实,这下连它逃走的方向也无法确定了。他花了十几秒钟才接受了这个苦涩的现实,
“……抱歉。”
他慢吞吞站直身,把小心翼翼缩起的手伸了出来,“我以为我能抓到的。”
这场失利完全在意料之中。猫咪向来是捉迷藏高手,要是真能轻松逮住,那才叫做稀罕事呢!
绀音丝毫不觉得失望,甚至开始窃喜了起来。
称之为窃喜其实并不合适。因为她的欣喜一点也不“窃”
——她根本就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哼哼,你肯定是被小动物讨厌了吧。”
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她不无得意地说,“你看到了吗?一见到你要靠近,那只猫‘嗖’一下就溜走了,比我刚才伸手要摸它的时候跑得还要快呢!”
后半句话的真实性多少有点难以考究。如果非要在逃窜速度上一较高下,果然还是义勇的那次惊吓更加激发了小猫的潜力吧。
藏在话语中显而易见的嚣张意味,义勇一定是没有听出来。他只耸了耸肩,应了声:“也许是吧。”
他想,他已经可以慢慢接受自己不被喜欢的这个事实了。
“不过,我不讨厌你来着。”
她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只把后脑勺留给义勇。
“所以,你也不可以讨厌我。”
“好。但你走反了,这里不是往集市的方向。”
“……哦。”
绀音低着头,灰溜溜转过身来,垂散的发丝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却怎么也藏不住绯红的面颊。
保持着这副有点窝囊的模样跟在义勇身后,等终于走回到集市,涨得通红的脸颊总算是稍稍褪去一点绯色了。可还没过多久,她又不禁红了脸。
这次可不是处于什么羞于启齿的耻辱心在作祟,只是热闹的集市实在让人忍不住兴奋。
说是“热闹”
,其实也没那么热闹,不过与早些时候空荡荡的冷清铺面相比,现在着实闹腾了不少。吆喝声叫卖声讲价声,纷乱的声音不绝于耳,闹哄哄的氛围让集市显得尤其热闹。
还是刀的时候,绀音被义勇带着一起去过繁华的东京市中心,涩谷和浅草的街头拥挤着比今日还要更多的人,喧嚣尘上,可比这里热闹多了。但那时见到的、听到的,甚至是风中的混杂了脂粉气的香水味,都带着一种朦胧的距离感,并不真切,自也不会带来触动。
此刻的吵闹声,可是真切得不能再真切了。
从两辆并排停着的板车之间费劲挤过,从竹笼子里出逃的小鸡扑棱着窜到绀音的脚下,险些被她踩扁。巷尾几家店铺的老板正在同板车的主人争辩不休,嚷嚷着装在车上的货物太过笨重,完全挡住了客人的脚步。板车的主人也不愿罢休,居然指着刚从狭窄缝隙间钻过来的绀音和义勇,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车不可能影响客流。
“你看,他们俩不就走过来了?所以说——”
感觉快要被卷进风暴的中心了,绀音匆忙溜走,跑了几步才想起义勇还在原地。
以他一向木讷的性格,保不齐会变成双方博弈的筹码,她匆忙折返回来,拽着衣袖把他拖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仓促的步伐吓得路边的鸡鸭都快匆匆跑走了。
如此看来,不只是猫猫狗狗不喜欢他们,原来连家畜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好感呀。
这实在是个悲痛的事实,不过绀音也没多么伤心。
绝妙的“猫捉老鼠”
计划算是彻底告终,看来只能想办法找到百分百精准捕鼠笼,或者是高效耗子药才行了。
“你不怕老鼠吗?”
走着走着,义勇忽然想到了这件小事,“你好像很胆大。”
绀音眨眨眼:“不怕老鼠就算大胆了?那门槛也太低了吧!要知道,我还是块石头的时候,不只是老鼠,还有蜈蚣和各种各样的虫子也会从我的身上爬过去呢!”
她貌似知道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说着说着,下巴又不自觉地扬起来了,可惜并没有听到什么夸奖,于是她的脑袋只好耷拉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你该庆幸,家里只有一大堆老鼠而已。要是又有老鼠又有虫子,那才叫麻烦嘞!”
她仰起头,看向义勇,“你说,要把你家的老鼠全一锅端了,得花多少时间才行?”
这是个好问题。义勇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可以还是没能想到准确的答案,只给出了一个大概的答复:“顺利的话,说不定三两天就可以了。不顺利的话……”
“不顺利的话——?”
“也许要半个月吧。”
“半个月哦——?”
绀音真不想做一个只会复述他人话语的笨蛋,可还是忍不住念叨着他刚说的话。
她也真的很想表现出足够的悲痛感,仿佛停留在这里是多么令她心痛的事,但只要想到能够晚上十天半个月再去刀匠村,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了,扬出窃喜的得意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在她第八次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时,一顶黑色礼帽忽然窜到了她与义勇中间。
“早啊,两位青年。冒昧偷听了刚才的对话,请问二位在苦恼鼠患之事吗?”
黑礼帽文邹邹地说着。
在这顶帽子下面,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太大的中年男人,穿了件勉强得体的西装——抛去老土的印花不说,确实还算看得过去。至于藏在帽子下的究竟是一头白发还是秃顶的黑发,这可就没办法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