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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第1页)

  有步履匆忙的婢子看见嘉柔,忙提裙进来,到桓行简身旁低声说了什么,他眉头微皱,随即一展起身出来。

  两人视线一接,嘉柔看到的便是个腰系草绳,一身熟麻布熬到脱了形的桓行简,她几乎没能认出他。

  他一双沉沉望着她,石苞也在侧,手不觉就是个按剑的动作,可腰畔空空便成了个略整丧服的情状。这个姜令婉,倒很会挑时候病,石苞不无遗憾,此刻,只把两只格外警惕的眼黏在嘉柔身上。

  “过来再见见你姊姊。”

桓行简的声音低沉刻骨,示意婢子搀扶嘉柔过来,一入灵堂,看躺着的夏侯妙容颜黯淡,却十分安详,嘉柔战栗个不住没等多看竟被扑入怀中的一团白影撞的险些跌倒。

  “柔姨,母亲她死了……”

是阿媛,一张小脸哭得皱,眼皮早肿到锃亮。她小孩子家,想起来是一阵,哭了睡,醒了再哭。嘉柔紧紧抱住了阿媛,脸上失血,硕大的清泪无声地淌了满脸。到底,没能抑制住声线颤,啜泣的声音响起。

  这是嘉柔第一回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恍惚似假,只知道躺着的那个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这尘世的话,再也不能唤她一声“柔儿”

,也再不能执丹青,心底大恸,不知怎的,鬼使神差间去握了握夏侯妙冰凉的手,嘉柔垂,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那指甲不过比寻常白淡了些,并未青变黑。

  只这么略作停顿,旋即被婢子轻轻拉开说:“姜姑娘,眼泪不可滴落在归泉之身。”

  天色晦暗,灯影幢幢,桓行简正往长明灯里添着羌酒,他眼底布满青色,浓长的羽睫投下片阴影给遮去几分。

  这个时候,家丁飞跑进来惶惶报道:“郎君,大将军来了,带着一队甲胄好大阵仗,奴没敢去惊动太傅,请郎君快去!”

  话音刚落,听外头橐橐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由远及近,竟是直冲灵堂而来了。

  哭声骤止,桓行简底下的一干弟妹等人皆露出个极不安的神情来,深深浅浅,全都把目光投向了长兄。

  离他最近的子良不过总角稚童,抖如糠筛,桓行简把他稳稳一握,目光扫向众人:“不要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嫂嫂去了,大将军会怪罪阿兄杀了阿兄吗?”

子良牵了牵桓行简衣角,桓行简毫无表情,一展丧服起身迎了出去。

  “妹妹啊!”

刘融人才到阶下,目中一定,在左右搀扶下趋步奔了上来,撞开桓行简,于众人起身见礼的注视下,来到夏侯妙身边,先哭一阵,随后止泪,一双尚残红意的眼陡得逼向桓行简:

  “我这妹妹,不过花信年华,好端端的怎么死在了你家里?!”

  刘融身高形胖,偌大的一个人在灵堂里格外扎眼,且又来势汹汹,早把阿媛吓得小脸朝嘉柔怀中一埋,嘉柔忙拥着她朝角落中退了退,示意她不要出声。

  桓行简面上哀戚,一张脸,早无平日神采:“清商病了许久,突然加重不幸病故。我与清商夫妻恩爱情投意合,今日她先我而去,我自痛不可言,大将军这么问,显然是疑我,某承担不起。”

  接到丧报时,刘融着实吃了一惊,一问长史,固然知道夏侯妙确实看着不好,但骤然而逝,实在太过诡异蹊跷。当下,同杨宴等商量好了主意,算算夏侯至最快能赶回洛阳的时日,收拾一支人马,往桓府里兴师问罪来了。

  一听桓行简这不咸不淡的解释,刘融早有所料,冷哼一声,踱步回到逝者身旁,颇有意味看向桓行简:

  “中护军,我妹妹暂不能入棺。”

  “是,太初很快就到。”

桓行简眼睛泛红,“我等太初来。”

  刘融的一双眼,早把桓行简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自照面滚了个几遍,见他形容憔悴,眼底郁青,果真是一副丧妻之悲。

  “太初是一层,另一层,我不能让妹妹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桓行简,我今带来了医官,你让不让验?”

  说罢,不等桓行简回答,而是喝道,“来人,去请太傅,丧事来客,他是一家之主焉有不会客的道理?!”

  一连串的铿锵咄咄,听得石苞手心直冒冷汗一颗心突突地要跳裂了,兀自强忍,再去看桓行简,唯悲绪着面:

  “太傅本就沉疴不愈,乍闻清商离世,更是难能下榻再行一步,由家母亲自照料,礼数亏欠,恳请大将军见谅。不过,若大将军执意如此,我自当遣人去请太傅,石苞!”

  石苞猛得一个激灵,回应道:“是!”

  “去请太傅过来。”

  石苞顿时痛哭流涕,抽噎说:“太傅艰难至此,如何行走,郎君……”

  “抬也抬来,去!”

桓行简不为所动,一双黑眸,毫不闪躲地迎向刘融,这一切皆被长史杨宴等人深深看在眼中。

  一时间,气氛压抑奇诡至极,刘融并不跟他客气,而是把头一点:“好,我等太傅来,要讨个说法。”

  见此情形,灵堂里一众人更是屏气凝神再不敢有半点动静,听外头鼓乐一响,有人来报:

  “征西将军到了!”

  角落的嘉柔心中一动,忙揩了泪水,正要探看,怀里的阿媛却突然挣开了她,小身子裹着厚厚一层缟素蹬蹬蹬朝外跑去,越过众人,下台阶时连接翻了几个跟头,摔的脸肿也顾不上,一抬头,看见夏侯至熟悉的身影疾步而至,便嘶哑着声音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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