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命是不是真的这么短暂,脆弱得让人措手不及。
方敬其突然蹲在了地上,两个手紧紧地握着张子漾的手,他的眼睛红了,眼眶湿了,声音也有一点哽咽。
他说,张子漾,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andy换来的。他照顾了你四年,用他的命护着你。
生怕碰到张子漾的伤口,方敬其慢慢地松开了手,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肉,却麻木地没有一点感觉,心比身体更疼。
工作人员又要忙着应付记者,又要处理公司的业务,只有方敬其可以留在医院照顾张子漾,好在医院方便刻意保护,暂时没人能进来打扰。
张子漾是在第二天凌晨醒过来的,他稍微一动,趴在旁边睡着的方敬其立刻就醒过来了。张子漾还有一点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方敬其,又看了看冰冷冷的病房,想说话又说不出。方敬其赶紧叫来了医生,察看他的情况。
连夜做了检查,方敬其让小陈赶快去办出院手续,张子漾听到这话,突然问道,
“andy怎么不在?”
小陈脸色一白,僵在那里没有吱声。方敬其轻轻地握着张子漾的手,神色如常地说道,
“andy早上就醒了,骨折而已,没什么大事,他女朋友接他回家了。”
张子漾脸上的表情很疲倦,他点点头,累得闭上了眼睛,没有多问。
连夜离开了医院,他们前脚刚走,记者就追了上来,好在张子漾家的公寓警卫森严,他们没法跟到楼下。回到家里,张子漾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方敬其把电视机的插头和网线统统拔掉,并且让小陈将它们带走。
小陈愣愣地看着他,惊讶地问道,
“你不打算让子漾知道andy的事情?”
方敬其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激动地说道,
“我应该怎么说?andy死了,子漾只是缝了几针而已,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副驾驶座比驾驶座要危险。”
方敬其顿了顿,语气略微平静了一点,他叹息道,
“给他一点时间吧。”
小陈低下头,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张子漾家。
方敬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明明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却没有半点睡意。他就这么盯着卧室的房门看,不敢有片刻的晃神。
张子漾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手臂和腿上都缠着纱布,里面还缝着线,行动很不方便。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而是解决生理问题。
方敬其扶着张子漾走进浴室,张子漾侧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道,
“阿其,你昨天没有睡觉吗?怎么黑眼圈这么厉害?”
方敬其摇摇头,不吭声,隔了一会儿才说道,
“不是,就是没睡好。”
把张子漾扶进浴室,另一个麻烦事又来了,他的脚和手臂都绑着纱布,根本就没法弯曲,动作极其僵硬。两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出声。
“那个,阿其,你帮我……”
不等张子漾说完,方敬其已经连连点头,他很紧张地拉开张子漾的裤裆,脸上早就涨得通红,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张子漾。
慌慌张张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两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出声。四周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彼此的呼吸更显得急促。
突然,张子漾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他慢慢地抬起了手,揉了揉方敬其的头发。方敬其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张子漾已经搂住了他。
“还好没有死。”
张子漾轻轻地说着,仍然没有松手,他的指腹揉弄着方敬其的头发,有点痒痒的,又很舒服。张子漾的目光有些恍惚,他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颤抖。
出院之后,方敬其和张子漾已经有三天没有出门了,电视的插头找不到了,电脑的网线也没有了,张子漾起初还会问一句,但方敬其只是说,让他好好休息而已。本以为张子漾会追问,方敬其甚至想好了不少说辞,没有想到,张子漾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第四天,张子漾已经好了很多,差不多就等拆线了。晚上的时候,方敬其在厨房煮蛋炒饭,门铃突然响了。
张子漾本来就在客厅,便起身准备开门,他的脚步很慢,一跳一跳地才能走过去。本来以为是小陈送东西过来,没有想到一开门竟然就是记者,对方显然是溜进来的,两个手捧着相机,一看到张子漾便问道,
“你经纪人明天出殡,你会不会到场?听说是他用他那边去挡车子,你才没事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有什么看法?”
“啪”
地一声关上了门,张子漾第一次对记者这么无理,方敬其慌张地从厨房跑出来,却看到张子漾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知道了?”
张子漾紧抿着唇,没有答话,他的目光渐渐恍惚,脸色更加难看了。方敬其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握住了张子漾的手。
张子漾突然抱住了方敬其,就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方敬其几乎被紧紧地勒在他的怀里。他什么也不敢问,甚至不敢看张子漾的表情,他可以感觉到张子漾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激动,他的痛苦,他的内疚,一点点地渗透了方敬其的身体。方敬其觉得自己和张子漾变成了一个人,他可以知道他所有的感情,他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为他的内疚而内疚。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张子漾不敢叫andy的名字,他觉得他已经没有资格了。andy一直都在照顾他,到死都是因为他。
方敬其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张子漾,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知觉都没有了。身体被张子漾勒得很痛,胸口和胸口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就要无法呼吸。头颈的地方湿湿的,似乎是张子漾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