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心魔,决计赶不走的。
可这只心魔总被云期喂着宠着,难免养出股骄纵来。它遭驱逐后落泪放言,下次再见,必是云期死日。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看着奄奄一息的猎物,心魔只有快意。虽然云期并非被它亲手重伤,但它也不介意慢慢折磨,送他最后一程。
“师尊……”
听到呼唤,云期眉心微蹙,指尖艰难地动了动。
很快云期就反应过来,这并非千诀如他所愿般绝处逢生,寻回师门。只是昔日招惹的魔物前来清算。
他被带回时,仅剩微弱光感,若是真人,不应当看得这样清楚。
心魔脸上笑盈盈的:“真可怜呐…一次次隐藏、一次次推开,一次次弄得遍体鳞伤,自诩深情,自我感动……”
它抚摸过他胸口,骨血之下,仍有微弱跳动。
“结果她还是一样要恨你,一样要以为,你是没有心的。”
拿走那么多修为,心魔还是没能拥有真身,否则定要五指成锋,将他胸膛剜开来看看!
它笑意变冷了些,自上而下乜着,静待他的死亡。
云期一直没出声,他几乎没有力气,也不想再跟心魔多纠缠一句,只用盲眼“看”
着那张脸。
眼前的画面,莫名其妙与初见师父那天重合。
当时,小小的他也是这样无力躺在地上,以为自己快要死去。天没有下雨,她却打着伞,就像这样一直站在他旁边,从正午到黄昏。
她同他讲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心还在跳”
。
那他说的第一句话呢?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太阳坠入地平线,将天空染作橙金色,她还没离开。
他问:“有吃的么,我很饿。”
记忆泛起一阵波澜,平复后,已是多年后的紫竹峰。
他望着凑在眼前的陌生少女,头脑混沌,仍能感受到钝刃插进心房,一阵阵地痛。屋里的温度很舒适,应当是…误入了什么贵族领域。
“终于活过来啦!”
少女杏眼圆圆,惊喜时愈发明亮。她样貌甜美,脸颊上有颗朱砂痣。
他想说自己这就离开,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你睡了很久,别急着讲话~”
少女将他滑出被角的手掖回去,一直笑眯眯的,“先认识一下吧!我叫赤灵,他叫墨……哎墨埙?你快来啊——”
一名抱着刀的少年款款走近。
少年眼形狭长,额上勒着条细细的编织饰带,冷脸看上他一眼,有些敷衍。
赤灵眉眼弯弯,重新介绍过墨埙,宣布:“以后呢,你就是我们的师弟了。听说你还没有名字?唔……”
赤灵看向窗外的重重青影,“那就叫小竹子吧!”
墨埙嗤之以鼻,说这不正式。
“多可爱呀。”
赤灵拖长音表示不满,“他还那么小呢——”
墨埙又说,十几岁不小了。遇到师父算他运气好,既然云纹玉令已经给了他,干脆叫云期算了。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乱七八糟胡闹一通,云期就有了正式的名字,有了会叫他小竹子的师兄师姐,还有总叮嘱他要努力活下去的师父。
名字和师门期许,是最奇妙的言灵,从此,好运就一直庇佑着他。
他像竹子一样,坚韧不拔地成长;如同拥有不死之身般,一次次和危难擦肩而过;就连在火山内,认定自己必死无疑的情形下,也能被救回残喘至今。
只是这一次,他的好运,好像要用光了……
心魔嗅到不舍和绝望,逐渐兴奋起来,摸摸他脸颊,准备享用盛宴。
“姑且大发慈悲,告诉你个秘密吧!”
它知道他最放不下的是谁,眯起眼睛,指着自己唇角,“其实你亲过千诀的——就在寒潭里,她咬了你这里。”
云期灰败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