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才看向他手里的文牒。
来自司礼监,神色一凝!
大门牙再看向他,眼神带着惧意,示意放行。帘子放下,沈遇松了口气,说:“车夫,走吧。”
马车渐行入城,直到听到闹市声,兰许才松开攥紧沈遇衣角的手,轻声道:“吓死了,方才那人长得可真凶。”
“好了起来,衣服被你弄皱了。”
沈遇温声。兰许坐正了,揉着眼睛背挺直了,才发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些。
沈遇走了走神,数月前母亲的叮嘱仿佛就在眼前。
锦衣卫奉旨抄家,指挥使魏东海是林党中人,闻沈就杀。冬日入寒,天干气浮,一把火烧了沈府,沈遇清晰地记着那阵的红光与血色漫天。
当日正是头七,沈父尸身还未入土。
刀兵已入围,外面杀声阵阵,鼻尖都是血的腥味,岳氏不堪其辱已自备好白绫。她将兰许领到沈遇面前,递给他了丈夫尸身上搜出来的文牒,痛哭流涕道:“儿啊你逃吧,好好活着,别记怪你爹,他是这个性子改不了,他是早做好了死谏的准备,沈家有此之祸是命躲不掉……”
沈遇接过,无声落泪,怨恨却肆意燃烧。
岳氏又对兰许恨声道:“兰许,你一个孽债,沈家待你不薄,你若是还想再叫老爷一声爹,就拼了你这条命也要护好你家公子,知道了吗?!”
兰许被外头吓得惊魂未定,怯懦地点头不敢哭出声来。
沈遇闭眼,思绪收回,指尖攥紧了文牒。——若非沈父当年一念之善,又怎会有朱监的举手之劳。
“公子,你在想什么?”
兰许问他。
“伻城近塞北,恐怕有赤兵出没,小兰许你怕不怕?”
沈遇摸了摸娃娃的头。
兰许哼了一声,“公子别想吓我,塞北有岚烟铁骑、还有赤沙骑兵,还有驻关军守着落雁山呢。”
沈遇感慨一声:“是啊,三大家世代封荫,大今的后梁骨可硬着呢,此番来也希望能一睹诸将风采。”
“公子先要去拜见哪位将军?”
兰许站直了,活泼劲又来了,像说书唱曲那样演了起来:“是萧家的单候飞燕,还是裴家的云庭翻沙,还又或者是李家的荣秀双将?”
“人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我一介小人物哪里有见他们的资格?”
沈遇把他给拉了回来,“还有你,坐好喽,别摔了。”
大今入了冬,关林上的寒气合着南来的风下来,冻得塞北一片红土都披了白霜,就连号称血烫的赤汉青,马蹄也僵,行走不得。
天寒得厉害,吸口气儿,都觉得咽下去的是冰渣。萧晚意下了马,咳嗽两声,揉碎了脸上霜花,从鞍袋里掏出软甲给马蹄套上。他拍了拍赤汉青的脖子:“青儿乖,再驼你爷爷个百八十里,出了塞北到了伻城咱就暖和了昂。”
“果真是好马好伺候,马蹄还得用软甲给包起来。”
一声长吁,裴家郎折了回来,身姿卓越,挺拔如松,在他旁边策马停立,语气嘲讽。
萧晚意斜他一眼:“是你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