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小主神,再不必他二人操心了。
放下不该有的牵挂,好像也算不得多难。
这时星月女神轻轻搁下碗。
空荡荡,滴酒未漏,干净得很。
这场景太像当年,那时他们常互相倒酒。
馋酒的月弥在痛饮后,模样仍是双颊酡红,眼波朦胧,注视过来的目光灿若星辰。紫衣真神心头掠过丝隐秘的欢欣,捧起酒坛便要为对方再斟。
然她温柔地笑着,朝他摇首道:
“——我要戒酒了,天启。”
“劳你替我,将酒送给上古。”
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甚至没有喝他殷勤倾倒的第二碗。
妖神怔怔留在原地,盯着映出星空的澄澈酒水愣神,结界内无风,平静得像面黄铜镜,让他清晰地瞧见了自己的面容。
他细思月弥的每个字眼,琢磨每道眼神的含义,企图剖析她是否已寻回完整记忆,那些话的言外之意究竟为何。
“如今与我共饮,竟令你厌恶了?”
紫衣真神低声喃喃,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同对面已空的坐席轻碰:“也是,你原就该恨我的。”
他嗤笑了一声,放纵自己喝了一坛又一坛,直到桃树下的陈酿尽数启封,竟是半滴也没给上古留。明明是清甜醇厚的滋味,入喉却发苦,涩痛难忍。
天启在迷乱中渐渐昏睡过去,心念思潮如杂草蔓延,爬满了那神生漫长的十七万年时光,有道神念越过那荒芜识海,问他:
“对月弥,你可曾后悔过吗?”
天启默然良久,颌首,却不知该从何答起。
“你觉得欠了她一条命,一份情?”
天启点头又摇头,他欠的何止这些。
“可是命,你已还了她;神力本源与半数寿命,为她重塑神身,这代价,远超她身死之痛千百倍。至于情……你不是一直自诩敢爱敢恨,月弥喜欢你,你喜欢上古,上古喜欢白玦……爱人无错,难道不爱便有罪?”
那声音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般:
“——为何仍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
天启深深蹙眉,在梦中呓语道:“月弥,她是不一样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我不爱她,并非是她不够好,只是……”
他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为上古做了那么多事,宁可成为三界的罪人,宁可舍弃一切,也要成为混沌主神好替她而死……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伟大,是否会觉得上古亏欠了你?”
“伟大?一个开启灭世阵法的罪人,怎配谈牺牲?我是为了救上古,但换了炙阳、白玦、月弥,也同样愿意为对方舍命,只是他们决不会舍弃三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