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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李老头的声音低下来：“那怎么成，俺家母牛怀了那么久的崽子，好吃好喝供着，就这么没了…”

“那你这么上心，咋不早点打电话给我？”

张兽医翻了个白眼，“我到的时候牛犊子都给闷死了，王母娘娘来了都没辙，还能怪我咋地。”

“这不想着它能生下来嘛，你收得贵，谁敢请？”

老头嘟囔。

“我收得贵？”

张兽医差点厥过去，“上次你家牛吃多了玉米，我大半夜的开车过去，药是我带的，捆牛的麻绳也是我带的，灌牛的水管也是我带的，收你三十块过分吗？”

他嗤笑一声：“更何况你都给不起，真算起账来你欠我的都够买只牛犊子了。”

“那怎么样？”

李老头的声音猛地拔高，“俺牛犊子就是死了！”

“哎哎哎！别无理取闹！”

警察余光看见了钟嘉慧，示意她等一等，对两人说，“李老头，你欠张兽医债呢，既然值一只牛犊，现在不就扯平了？是吧，张兽医。”

李老头还想说什么，张兽医已经点头答应：“账就这么算哩，反正也不希望他能还得上咧。”

“咋的还不上哩！”

李老头怒，“俺卖了牛犊子就攒上钱哩，你把牛犊子给俺扯下来，这钱就还给你咧！”

钟嘉慧忍不住抿了抿嘴，又匆忙捂住嘴巴，好在没人注意她，张兽医摆摆手就要往外面走去：“就当你把犊子卖了钱还给我就成，老子还不稀罕哩！”

李老头伸手想去扯他，一时没扯住，愤愤跺了跺脚，还想追出去，警察无奈地劝他：“李老头，人家这事还让你占了便宜哩，你欠他的钱应该有好几千了吧，卖了牛犊也还不起的，要是他较真起来，下回你家牛生了病，叫你哭也没地儿找去，这下清了账，两人就算是扯平哩，你自个偷着乐去吧。”

“是这个理，”

李老头哼一声，“俺就是气不过来哩！别扭！”

警察险些也翻了白眼，出于职业素养努力忍住了，只是眼皮一阵抽抽，不再理他，抬头望向钟嘉慧，叫她：“嘿！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陈平警官，”

钟嘉慧忙忍住笑，认真说，“我姓钟…”

“我就是，钟小姐是吧，”

陈平是个有些瘦小的男人，三十几岁左右，剃了个寸头，晒得却黑，笑起来露出一副整齐的白牙，是正宗警校毕业出来的，普通话在这十里八乡算是十分标准：“整天就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罗小姐那事还挺…挺印像深刻的，我记得你的声音。”

他拉出个塑料椅子示意她坐下：“我记得这事算完了吧，遗体也帮忙转运过去了，你还过来干什么？”

“过来收拾遗物，”

钟嘉慧顿了顿，才说，“也让她父母留点念想。”

陈平点头：“理解，那你找我干什么？”

“她…有些东西不见了。”

陈平立刻皱眉，随即舒展开来：“这也正常，毕竟这里有些人见识少，看啥都新奇，丢了啥子东西？金项链？金手表？”

“她不带这些东西，”

钟嘉慧微微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是她的笔记本…也算是日记本吧，被撕了一半。”

陈平有些不在意地往后一倚：“这不就几张纸嘛，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撕的，还有别的吗？值钱的我还能帮你去找找…”

“别的不算什么，”

钟嘉慧眉头轻皱，手紧紧抓住裤子，“但那本笔记本是她最重视的东西，我觉得她不会自己撕掉。”

“女人心海底针你是不知道，那罗小姐又是艺术家，艺术家，多愁善感嘛，做啥事都不稀奇哩，”

陈平真心诚意地说，“钟小姐，我们这里民风淳朴，这事肯定是意外，别想太多了，多虑伤身啊，来，喝杯水。”

钟嘉慧认真道了谢，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塑料杯子里的凉白开，陈平见她仍然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往兜里掏了掏。

——什么都没掏出来。

他这才想起手机追羊时摔坏了放手机店里维修呢，只能尴尬地笑笑：“我当时还是问了问周围的村民的，当时应该录了音，这样吧，回头我有空再翻翻手机，有什么别的事再跟你说。”

他当然不觉得还会有什么别的事，这里的人有些是挺爱占小便宜的，但也不至于到了谋财害命的地步，但这姑娘都愁成这样了，敷衍一下也就是说几句话的事，这正是他最擅长的。

果然钟嘉慧眉间微微舒展开来：“麻烦您费心了，”

她思考了一下，又问，“那天路过的人，只有佘俊发现了罗芸吗？”

这事过了好几个月，也不是什么惊天凶案，具体细节陈平已经不记得了，他挠了挠头，说：“是有几个人路过，但没人发现…嘶…”

他还没说出个好歹，大门哐当一声就被人给推开了，闯进来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把扯住陈平就想往外跑：“警察！俺家车被撞翻哩！”

陈平直接从椅子上被拔起来，跌跌撞撞站位脚跟，忙说：“大嫂，别急…伤着人没有？谁撞的？”

“伤着俺刚买的猪崽了！”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知哪个天杀的牛没拴紧，给跑到路上来哩，俺没来得及剎车…就这么…就这么——”

她忍不住一拍大腿，嚎啕大哭起来，霎时间满屋子都是女人沙哑的狼哭鬼嚎，陈平好声好气把她往外面带：“这样吧，我去现场帮你找找是谁家的牛哩…”

这牛可比猪崽要贵多了，她撞伤了牛，要是牛主人不讲理呢…不用想，肯定不肯罢休，怎么掰扯都是一笔糊涂账，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抬头看了眼钟嘉慧，她正并着双脚，手搭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仰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