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哥儿这层身份……
“若不是哥儿这层身份,他早就骑到我头上去了。”
五皇子明珞气急败坏的摔了桌上一套茶盏:“为了逼他回封地我不惜和父皇翻脸,如今他人走了,父皇却对我始终冷淡,岳父,我该怎麽办?”
正二品大学士钱老看着他蠢笨躁郁的模样轻轻叹口气,早知如此他说什麽也不会将孙女嫁到五皇子府上。
只是如今,迟了!
不成功便成仁,他们钱家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
这几年明昭周身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势,那双眼睛也愈发清明:“后宫里两位贵妃互别苗头,彼此看不过眼,争来斗去的将宫里弄得一团乌烟瘴气。”
“不少位份低的妃嫔受她们牵连遭了殃,日子过得叫苦连天。母后整日称病关了宫门,谁的话也不听谁的信也不看,倒是落了个清閑。这几年神色愈发好了。”
他看向顾渊和苏谷,神色坚决:“明珞容不下我,后宫也容不下母后。只有将他们都打压到泥里才能保全自我。顾大人,我先谢您这些年费心了。”
顾渊摇头:“王爷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同根。”
顾老一生收的徒弟不多,皇三子明照和四子明昭都是他位极人臣之时收的徒儿,后皇三子明照死于后宫妇人阴狠手段之下,皇帝迫于种种压力不得公开为其讨回公道处死兇手,反倒任由兇手居于高位,逍遥快活。
顾老心灰意冷之下告老辞官,做了书院中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于暮年之时收下顾渊这个关门弟子。
按规矩,顾渊的确要唤明昭一声:“师兄。”
明昭喉结滚动,哑了嗓子:“来时师父送我,告诉我莫要心急,要先保全自身。可我瞧着师父的脸色不大好,近年来别院里用的药材也比以往多。”
顾渊看着暮色灯火,轻笑一声:“师兄莫急,该来的总会来,有人定比你我还心急。”
苏谷替两人斟了茶,又端上一盘刚做的点心,神色自若:“王爷莫要担心,若真出了什麽岔子,还有咱们肃威州作后盾,这些年阿渊也不是没做準备。”
……
六月的肃威州天气火热,粮仓不得不加强通风,以免那一仓仓的粮食起了火。
“刘哥儿,这是又领奖了?”
“安花,这麽大的猪腿得吃好几顿吧?”
“我家的姑娘该下学了,我得去接她,这次考试她得了第一呢!”
工厂一月一度考核的日子恰好和学府春末考试后散学典礼的日子遇到了一起,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哥儿女子皆穿着露出一截手腕的衣服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四周路过的行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刚开始人们总是质疑知州大人对女子和哥儿的优待的决定是否正确,可如今几年过去,桩桩件件下来,知州大人领着肃威州的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再也没有人质疑知州大人的话。
如今的肃威,即便有老一辈的人改变不了根子上的顽固思想,依然觉得儿子好,哥儿和女子卑贱。可大多数人都在潜移默化之下发生了变化。
至少,弃婴塔下已经许久不见哥儿女婴的尸骨了。
“咱们大人好,是神仙下凡嘞。”
老百姓们如此说。
“吾当以十四先生为榜样,为万民立命。”
读书人捧着报纸高声宣告。
不止肃威州,和肃威州接壤的几个州府同样受到影响,变化巨大。
……
年末的宫宴,相比于早些年皇后掌管六宫时合宫上下井井有条的模样,如今的宫宴虽说也算热闹,却总让人觉得失了几分格调,反倒低俗又小气起来。
宫宴即将结束,一位已经年过六十即将告老还乡的老大人突然唤住要离开的皇帝,要为他家乡的百姓讨个恩典。
年三十的宫宴,这位老大人在皇帝还只是的王爷时候就一直跟着的,官职不大但资历颇深,皇帝对他不识相的举动并未斥责,只问:“要什麽恩典?”
老大人颤颤巍巍的俯下身,朝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求皇上减免燕州税收,八成的税,百姓们负担不起。”
“放肆!”
皇帝声音惊得远处的丝竹管弦都停了下来,他浑浊但依旧震慑的眼神扫过在坐衆人,面上看不出喜怒:“朝廷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皆收三成税,哪里到了八成?你在朕面前胡言乱语,当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老大人涕泪横流,额头上都磕出了血:“臣无能,终其一生不过是个从五品寻常官,为燕州乡亲们出不了力说不上话,只能求皇上明鑒,为燕州百姓做主啊!”
宫宴草草了事,衆官员回家后立刻命家里的仆从连夜传信,赶在这几日里多囤些粮食柴火,随后便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家宅子里,哪里都不敢去。
衆多周知,燕地正是皇帝赐给五皇子的封地。
在土豆红薯、改良麦种稻种都还没出现之前,三成的税都没有让燕地百姓喊苦喊累。
可如今肃威州这等不毛之地出産的粮食都足够当地百姓填饱肚子的时候,燕地这样富饶的州府,为何还得一个即将告老还乡的老大人豁出一辈子的名声和性命才能讨个恩典?
交给朝廷的税只要三成,那剩下的五成税是谁收的,当地的知州县令等朝廷命官为何不报?五成税又用去了哪里?
谁都没料到年三十的宫宴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五皇子一脉也没想到。
……
宫宴结束,两只信鸽先后飞出京城,朝着肃威州远去。
顾渊和苏谷接到消息已经是三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