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自从煤气中毒事件以来,植的内部似乎正在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当晚,植回到了久违的上六的公寓。一楼是一个小面馆,植租的是二楼的小房间。
这是一间杀风景的屋子。说到书,只有零乱不堪的医学书和周刊杂志。
植脱掉大衣,盘腿坐在小书桌前。随又叼起香烟,仰面躺在了铺席上。
现在已经肯定犯人是西泽。西泽就在隔一堵墙的房间。但是,植却没有力量以此为证据,让西泽招认。
不过,安井对西泽的压迫正在逼近,西泽很有可能采取第二手段。在这种场合,植应该做的似乎只有两个:一是在院内小心谨慎,二是积极地打击西泽。
那么,怎样打击呢?那就是揭露西泽的错误,让他在阿倍野医院呆不下去。根据情况,也可以明确地以安井为同伙。到什么时候都采取暖昧的态度,只能越来越加强西泽的杀意。
以前,植是凭着对死去的安井光子的同情态度反抗西泽的;但现在,支配植的情绪的,就只有对西泽的强烈憎恶了。
第四章隐花植物的眼睛
这天早晨的寒冷是多年不见的。在阿倍野医院正门的台阶上,有一个流浪者冻死了。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穿破破烂烂的劳动服,脚穿木屐。
阿倍野医院的勤杂工被人敲了起来,形式地进行过尸体检查,死者便被放进太平间里了。这一天又是西泽科长的诊疗日。
植查房之前也在诊疗室里,几乎没有和西泽说话。
西泽也无视植的存在。两人的视线无意中碰在一起时,便散出充满敌意的火花。
这时走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身上穿的是旧化纤和服。眼梢的细皱纹上还残留着脂粉的痕迹。皮肤粗糙,手上青筋暴起,令人恐怖。一看便知是疲惫不堪的小酒馆的女人。
护士让她躺在诊疗床上,西泽连帐子也不拉,就在女人张开的两条大腿之间蹲着观察起来。女人的大腿很细,静脉露出,夹在西泽红黑面庞的两侧。
"这是子宫肌瘤,太大啦,必须马上做手术!"西泽用又大又粗的声音说,他总是用这种语调对患者说话。
女人从诊疗床上下来,有些担心地问道:"摘掉子宫的话,会怎么样?"
"没什么不好,就是能保住命呗!"
"可是,要是摘掉的话。。。。。。"
"摘掉它,对那事也没什么妨碍。"
年轻的护士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听着两人的对话。信子也以暗含轻蔑的、冷淡的视线望着那个女人。
"真的吗?"
女人安心似的说,随后又问道:
"虽然这样,可是身体-ftt男的。。。。。。"
"稍微有点儿也没关系,要是能那个的话。"
西泽的态度总是如此。植对患者受到这样的侮辱仍然平心静气,感到不可思议。而且,西泽诊疗日的患者比植的诊疗日多得多。
结果,贫穷的患者就误以为傲慢的医生是了不起的医生。
"科长,这个患者担心的是,身体像男人的话,生活不就难以维持了吗?"
植说道。他本想沉默不语,但却未能压住怒火。
"是嘛?植君,你是说这位患者用身体做买卖吗?"
西泽说。植后悔自己说了无聊的话。这时,女人却用尖锐的声音骂起植来了。
"你说什么哪!甭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无论西泽说什么,这个女人都回答"是是",一直在忍受着屈辱。所以,她那屈辱的怒火便转移了方向,对准了植。
纵令出于善意,似乎仍然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女人骂完以后,突然又变成了可怜的样子。"大夫,住院的事嘛,我再想想可以吗?""可以吧。可是不住院,就要没命啦!"女人的肩膀抖,悄然走了出去。
"下一个。"
西泽说。信子把病历交给护士,护士看着病历叫了患者的名字。
"等等!等等!"
这是男人粗鲁的声音。三个男人一拥而入。原来是安井和他的伙伴。
安井身穿粗大条纹的粗毛线衣。另外两个人都歪戴着浅色呢子礼帽,和电影上的流氓一模一样。其中那个身体壮实的矮个子,脸上有刀伤。从伤口的颜色和膨起的肉来看,还是伤。另外一个人很年轻,脸上仍残留着少年的影子。
他们的眼神异常,犹如狂犬一般。这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些人。
西泽刚要站起来,三个人便包围上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信子想插进去,那个壮实的男人抓住了她的肩膀。信子脸色苍白地惊叫起来,白口罩上面的眼睛由于厌恶和恐怖而往上吊着"叫警察!"信子叫道。"护士长,等一下。"
西泽说道。他的脸上渗出了冷汗。如果是在平时,植一定会把安井赶出去。但现在植没有动。诊疗室里没有患者。植想看看西泽如何应付。
"喂,大夫,杀人的大夫!光子死了,你怎么处理?"
"安井君,你强迫我也没用。我没有过错。"
植看不见西泽的脸。但,他的声音意外地沉着。
"你罗索什么!我们不是来听你辩解的。你这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