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起来一看,同样的位置,昨天才撕了的地方,又岿然不动贴上两张的大字报,甚至比昨天的还过分——按了好几个血手印。
安然看着,莫名的来气,哪个王八羔子,她丈夫好端端在都学习呢,贴哪门子大字报!她不仅不自己撕下来,也不许铁蛋撕,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挤出几滴眼泪,怒气冲冲跑到厂长办公室,进门就是哭:“刘厂长啊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丈夫好好在外学习,大院里的人不给我们活路啊,你快去看看吧!”
刘解放被她哭得脑仁疼,稀里糊涂也听不懂她到底哭啥,只能被她带到报刊栏面前,看着几个大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谁,这是谁贴的?!”
家属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
安然一面假哭,一面留意所有人的脸色,害怕的,无所谓的,看热闹的,唯独没有奸计得逞的。
看来,不是大院里的人,那就难办了。
因为为了方便下也班的工人,大院的门是不上锁的,白天院里不离人,进来个谁总有人看见,可半夜大家伙睡熟之后,小偷摸进来就没人知道。
而想要整宋致远的人很多,包括但不仅限于造反派、敌特分子、被他空降挡了道的,甚至,就连她的敌人也有可能通过打倒宋致远的方式来打击她。
当其冲的,就是眼前刘解放。
安然忽然“哭”
得更伤心了:“厂长啊,别人诬赖我家猫蛋爸是走资派,这明显是胡说八道,他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不信可以把他调回来咱们当面对质。”
刘解放立马眼睛一瞪:“宋副厂长在京市好好的忙着学习呢,怎么能轻易回来,你放心吧,贴大字报的人我一定帮你找出来,一定狠狠教训,咱们就别打扰小宋了吧。”
看来,不是他干的。
因为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宋致远回来。
“厂长,那我家猫蛋爸爸的名声怎么办?就这么由着他们败坏吗?”
刘解放大声说:“我第一个不同意,你等着就是,最多三天我就能把贴报的人查出来。”
包淑英胆子小,以前被整怕了,简直惶惶不可终日:“然然,要不我和铁蛋还是回村里吧?”
总觉着是因为他们在这儿不明不白的,才让人抓了女婿的小辫子。
安然把猫蛋塞她怀里,“妈你就安心等着吧,让我知道谁干的我一定先弄死他。”
“不是,咱们妇女同志的,能别动不动就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的吗?”
安然反驳:“那别人还想弄死你女婿呢,只许他们动手,我动动口就不行?”
包淑英被她怼得目瞪口呆,可闺女是自个儿的,她还是心疼:“然然啊,这事咱们不能闹大,大不了他们贴一张我撕一张,就专门在报刊架下等着。”
“不仅要闹大,我还要使劲闹。你女婿现在外头给国家卖命呢,这些王八蛋就欺负他是个哑巴,他不会说,我可是能说着呢。”
当然,包淑英不知道宋致远在7o2秘密开工的事,只当女儿说的“给国家卖命”
是去京市培训,嘴唇蠕动了两下,啥也没说。
***
接下来几天,刘解放叫了保卫科几个人,专门在大院报刊架底下蹲守,愣是没守到一个人。
“小安啊,见咱们有人守着,他们都没来贴了,虽然人没抓到,但至少事情也没恶化,要不就算了吧?”
安然冷笑,“厂长您今儿没经过厂房吧?”
刘解放一头雾水,“怎么?”
“厂房大门口又贴了几张,这次不是墨汁写的,是血写的。”
第31章三更合一
刘解放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谁也想不到他们才刚按住葫芦又飘起瓢来,这不是赤裸裸打他脸吗?!守株待兔两天,马上就到他当众拍着胸脯保证的“三天”
期限了。
“这样吧厂长,您日理万机,忙正经事都忙不过来,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办吧,您只要给我几个人就行。”
刘解放如蒙大赦,“好好好,要什么你只管说。”
到时候查不出来那就是你自个儿的问题了,跟我可没关系。
有了这位甩锅大王的“令箭”
,安然当天就去革委会会了会几位革命“中将”
,现人好端端在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喝茶看报,悠哉悠哉。
安然故意说起大字报的事儿,他们比她还一头雾水,并指天画地的誓:“安同志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不是我们干的啊,别的单位革委会那是……可咱们也是被赶鸭子上阵,顶多上头来检查的时候做做样子,从来没批过一个人,没斗过谁啊。”
别的厂时不时就有工程师和领导被下放,小到个小小的红星县二食堂也有革委会批人下放人,而阳钢二分厂愣是一个下放的也没有。
这个安然是信的。
这也是她虽然看不惯刘解放,但也不想把他怎么着的原因。只要有他和胡光墉在的一天,批人斗人的风气在二分厂就搞不起来。
这几位“中将”
只是让一个钢铁厂在这个年代保持形式上的完整。她点点头,没说啥就上保卫科,找出这几天进出厂区人员登记表来看。
大院是敞开的,谁都能进来。可厂区却是非工人不得进出,有生人要进也必须登记,这就是坏人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所以安然还得感谢刘解放,虽然他的守株待兔没逮到人,可至少把坏人逼到了厂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