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辛苦,”
阿树漠视他,仪态端方地抱起琴和曲谱,抬着下巴慢悠悠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阿树身量娇小,抱着琴踩着长裙的模样显得颇为吃力。燕朝桓顺着力道温柔地从她手里拿过焦尾琴,哭笑不得:“看来要好好管教你身边的侍女了,都给你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
女孩子自称“爷”
,听起来还是有几分过于粗鲁了些。
“那我换换,”
阿树其实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让人脸红,不符合她向来努力维持的文雅温柔的模样,偏着头仔细在她文采空空的小脑袋里搜刮了一番,还真找出了句似模似样且更显得豪迈潇洒有气势的诗句,眼神一亮: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妙极,妙极。”
燕朝桓挑眉夸她。
阿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是真心认为自己琴艺大有长进,还不甘心的强调了顾锦之夸她的事:“清商之前都说我弹得不错,过几日弹给父皇听,他老人家肯定也会夸我的。”
父皇哪次听他的小公主弹琴不是满脸笑容,阿树哪怕随便表演个转圈圈,他都能说是天女下凡。
燕朝桓不敢再次戳破她的天真美梦,惹得小公主真跟他翻脸。
好不容易才将小公主哄好后,燕朝桓又殷勤地给阿树收拾桌案。
他动作娴熟地琴罩上防尘布,又将曲谱按顺序规整,放回她书房的桌案上,用锦缎布袋装好,显然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阿树在一旁看了片刻,觉得屋内有些冷,转身走至暖内,将方才抚琴时脱下的披风重披上,顺便将候在书房外的映书叫进来,重伺候燕朝桓整理身上的衣饰和冠。
映书正在给燕朝桓束时,书房外煮雨隔着珠帘通传,“顾大人到了。”
阿树本来正托着腮坐在燕朝桓旁,笑眯眯地看着他束。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下意识拍了拍裙面的褶皱,步履轻快的往外走,摆摆手,头也不回道:“哥哥,我就不送你上学啦,要好好努力哦!”
“……?”
被毫不留情抛弃在身后的燕朝桓一脸问号。
他知道,自打重阳节后,阿树就更加喜欢和顾锦之待在一起。但他万万没想到,如今顾锦之的存在,甚至隐隐已经动摇到他作为双生哥哥的地位了。
▍作者有话说:
阿树:咳,我什么也不懂。(我才没有ghs)
单纯可爱,格外乖巧。Jpg
第28章貌美的琴师(十一)
见阿树头也不回的抛下他,选择去和顾锦之玩,燕朝桓只好形单影只的回到上书房,继续孤零零地上诗赋课。
盘膝在书案后坐下,他一直沉浸在自己在妹妹心中地位是不是下降了的自我怀疑中,一直到看见薛二也进了上书房,才忽然想起来——
原本阿树说等他沐浴回来就好好解释,结果妹妹对他一笑,他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更是任由她插科打诨,胡乱把话题揭了过去。
太狡猾了!
燕朝桓本想第二天再去清和宫和阿树认真地聊一聊,他打定主意这次要和阿树讲清楚,她的婚姻大事一定不能草率,而她也不需要顾虑太多,去考虑什么朝堂上各方世家的势力权衡之类的问题。
这些都是父皇和身为哥哥的他该承担的问题,而不是她该烦恼的事情。
阿树唯一需要努力的,就是成为大昭国最快乐的小公主。
奈何天公不作美,那日午后的晴朗天气宛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接连的一个月又是暴雨倾城,甚至连上书房都不得不暂停授课,以免诸位皇宫贵族在进学路上染了风寒。
而燕朝桓却丝毫不能放松休假。
他以太子的身份参政议事已有一段时日,朝中大臣均纷纷夸赞他进退得当。二皇子同四皇子作为庶皇子,虽然比燕朝桓大许多岁,但在燕朝桓正式参政后,昭阳帝才应允他们入朝旁听。
现在除了三日一次的大朝会,他每日都要前去御书房,协助昭阳帝同重臣们商讨,如何对应此次突如其来的降雨天灾。
大昭国土辽阔,如今各地皆有暴雨灾害,严重影响了黎民百姓的正常生活。甚至有的地区正处于秋收割麦的时节,全被这猝不及防的暴雨打乱了秩序。
万幸的是,全国雨势虽大,却尚未引起河岸决堤或洪水泛滥之事。
也算是天佑大昭,国祚永延。
然而在大昭国和轩辕国的南北交界处,时常有异动传至京城。似乎北境蛮人将这场百年难见的气候突变视为天赐兆示,多年来维持着互不相干的局面变得岌岌可危。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南国大昭数百年气候宜人,纵然边境战士们已经逐渐适应两国交界处的严寒恶劣天气,但今年的军需棉衣和过冬用品尚在筹备运输过程中,将士们没有充足的准备,去应对在冰雪之国出生的北境人。
若真的打起来,在这种气候影响下,大昭的军队很难取得胜利。
而京城的氛围,也一改往日豪奢华贵的天家盛景,显露出几分风声鹤唳的紧张。
秋风肃杀凌厉,裹挟着凝霜寒雪,冷刀子般呼啸肆虐在京城每一处角落,硬是吹出了几分风雨飘摇的料峭不安之意。
——这才不过十月末,京城竟然下雪了。
这是百年来京城第一次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