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没田!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开始想,要是在乡下就好了啊。在乡下就不用这么愁了。
三房院子都够大了,她要想撒开种葵花,仍不得不把杜容和千娇百媚的牡丹海棠给拔了,杜太太听了不得吃了她啊。
思来想去,楚韵打算先把厢房里杜容和没用的大花盆取出来,往里填上土放盆栽养。等日后杜三爷磕瓜上瘾,那就万事都好说。
想好之后,她找了个大花盆放在海棠树底下把葵花移进去。
杜容和宝爱这两颗大海棠树,这地方是精心选过的。葵花放在这里,晚上风雨吹不到它,白日又能尽情享受日光。做完了以后,她又往上添了些院子里的花泥作肥,这才洗洗手兴高采烈地回屋了。
这时已经乌金西坠,杜容和上半身躺在榻上,下半身还在地上,太阳余晖洒进来,晒得他脑门子都是细汗。
楚韵看他鞋都来不及脱就睡成这样就知累狠了,她这时才回神,家里好像还有个人在受苦,而自己在外待了一天过得别提多高兴了,连讨厌的楚家??人都能给个好脸色。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拿了把扇子坐在榻边凳子上轻轻扇了两把,闻到他身上还有点汗味,便小声问:“你娘为难你了?”
杜容和半只手搭在眼皮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人,怔了会儿才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起身就要换衣洗澡。
“刚进门一会儿。”
楚韵看他身上穿的还是滚白边的衣裳,猜测他是一回家就被杜太太叫到过去了,不然以杜容和爱洁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和衣睡在榻上的。她起身打了盆水,转到屏风外头问:“你娘折腾你,你就不会跑吗?小受大走,你这么大了这个都不明白?”
杜容和在屏风里脱了外衣失笑,也没说她不孝顺长辈,叹道:“你还不知道娘的真性子,要是顺着她,家里还能有些好日子过,要是反着来,日后麻烦事就多了。”
想到娘吞吞吐吐试探楚韵有没有跟他说什么的话,杜容和忽然道:“娘要是为难你,你要跟我说。”
他是最看不惯大哥二哥让媳妇被亲娘折腾的,也决心以后吃饭必不让自己的妻子也“不爱”
在大桌上吃饭。
杜家并不是那等没钱养媳妇的乡下人,这么对女眷,说出去都磕碜。
但要说让他去管宅子里的事,他办不到,一个女人活在这点地方已经够可怜了,如果连管事的这点乐趣都要给她们夺走,想想也怪不忍心的。
楚韵听到这话却没吱声。杜太太记她的账,这事从前能说,自喜鹊捧了杜容和的账本来就不能了。
婆婆磋磨媳妇,杜容和应该会帮她,这在根本上伤害不了母子之情。但一个母亲仔细记下自己给儿子花的和儿子在外花的每一笔账,这话就不是只能暂时依靠杜容和的新媳妇能做的了。
除非她在杜容和心里比杜太太重要得多,这可能吗?
这可是婆婆说媳妇是常事,媳妇说婆婆是忤逆的时代。
楚韵看着屏风后的人影,岔开话道:“那她欺负你了吗?”
她想出去
什么叫欺负呢?天下有欺负子女的父母吗?杜容和在屏风后道:“娘是想我拿钱请萨满回来给家里祈福。”
楚韵好奇了:“这银子大哥出吗?”
如今她对杜家也算比较了解。
杜家未分家,可三兄弟都已成家立业,除了各自给杜太太杜老爷交钱之外,三房是各管各的,吃喝拉撒都不在一处。
杜家大哥一直没补上缺,他没钱管自己。大房一直靠的都是闵氏的嫁妆和杜二爷。
杜二爷在清水衙门当差,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二嫂娘家在黄米胡同亦是寻常。
自杜容和也有了差事,养大哥的差事,大部头就落到他身上去了。
楚韵觉着,这便是为什么杜老爷死活不搬家的原因。大家挤一挤,三个儿子都能保全,院子大了,杜大爷就是死路一条。
杜容和不在乎多养几个人,但他盼着大哥能上进,这种人就得让他知道,家里不会管你,他才会自己想法子,一旦管了,万事皆休。
然而有亲娘搅和,他叹了口气道:“一二两银子,只当买个清静。”
这话一说,乡下人楚韵又忍不住咋舌。
她谎话说尽才挣了几贯贪官污吏的钱,就这内心尚充斥着违法乱纪的不安。
回家还贼似的偷摸把七贯多铜钱和之前剩下的三钱银子都藏在妆奁盒里。妆奁盒又被她锁在嫁妆箱里,这么锁了四五层,她也就放了一半的心。
人家眼都不眨就能丢出一二两银子。
虽不是自己的钱,楚韵仍心疼得说不出话。
她不吱声,杜容和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先道了个歉:“我先应了你找萨满,如今娘接手过去,找来的多是她的熟人,我就不能私下嘱咐他们多优待你了。”
楚韵人都懵了,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她压根不信这些,且对于藏|传的那些还很厌恶,但她还真有事想求他,便含糊道:“我不要别的,只想在院子里种株花儿。”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一株花还能给你拔了?”
杜容和道,一想她今日回了娘家,就知这花是她从外头带回来的,兴致一起便要起来看她的花。
楚韵领着人走到海棠树底下把葵花指给它看。
杜容和不愧是在皇家库房做事的人,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丈菊吗?你打哪买的蔫头蔫脑的来?”
他担心楚韵让人给诓了,京城的奸商专爱诓淳朴老实的乡下人。
楚韵可不是只想种一株,便道:“街上看见的,那小贩说这是番花,中间的仁能炒了做瓜子吃,一朵能出八两,我想把这朵留种,过阵子多种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