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玉一愣,乖顺地放下长发,拢好衣服,转身如小兽般四肢着地,爬到他的身边,乖乖跪坐好。
就像刚刚的浅寐那样。
“义父?”
点玉歪了歪头,等着月泉淮的吩咐。长发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滑落,挡住一窗的山林雨景。
光线也随之暗了一暗。
深黑的发衬出淡青的布料和白皙的肤色。有那么一瞬间,浅色的美人仿佛在暗色之中发光。
月泉淮抚上他的唇,指尖蹂躏玩弄着点玉的唇瓣。青年的目光依旧是懵懂的茫然,任他作弄。
半晌,月泉淮轻笑一声:“真是笨。”
点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那修长的五指从唇滑到胸,收拢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强势地拽了过去。
一个吻强势地堵住了他所有的疑问。月泉淮扣着他的后脑,舌尖在点玉口中肆意翻搅,尽情侵略。唇与舌富有技巧地吸吮着、游走着、撩拨着、挑逗着,直把点玉逼得浑身发软、瘫软在月泉淮身上微微战栗才将将结束。月泉淮捏过点玉的下巴,笑着用指腹抹过那张被自己蹂躏得发红的唇,抹起一条湿润黏腻的晶亮水痕。
“小金乌,好好学着。”
他笑着说道,那双勾人的凤眸眼尾拖出一抹动人的红晕,宛如娇娆的桃花。眉眼斜飞,绯红浅浅,月泉淮神色餍足而玩味,笑着捏玉的下巴,语气轻佻而动人:“可莫要让老夫教第二次了。”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其实倒也不算晴天,只是连绵的细雨在今日堪堪止住。老天爷好像对此有天大的怨言,阴沉沉地拉着一张脸,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翻脸。
而岑伤的心情比这天气更加阴沉。
自义父被打下嵩山,加上今天,他已经率领新月卫整整寻找了一旬有余的时间。茫茫林海寻人本就不易,何况绵绵雨水将义父的踪迹冲刷得一干二净,简直无从找起。他已经调拨人手,让新月卫全部投入山林寻找义父的身影,可那么多的人钻入林海,竟好像是往水中洒了一把盐粒,投入再多,也不过是毫无音讯。
岑伤觉得心间好像有什么毒虫在啃咬,这份啃噬随着寻找义父的时日而日渐加重,搅扰得他呼吸难平,昨夜更是让他彻夜难眠。夜里空气潮湿,听着碎成一片的雨声,岑伤只觉头疼无比,心间的火更是烧灼,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嘴想要汲取空气中的湿意,却被一阵潮黏堵得无法呼吸。
恐慌。这个词他以为早就被自己埋在了月泉宗的武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被这种情绪所控。就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迫与义父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从未想过那位高如天上月的仙人也会有落入凡尘、无迹可寻的一天。
岑伤闭了闭眼,强行将这些思绪从脑中挥退,眼下没有什么比义父的安危更加重要。
他必须冷静。
乐临川走了过来,这位向来以耿直着称的兄弟竟也难得有踌躇吞吐的时候。岑伤现在没有心思同他磨叽,冷着脸抓起剑,向乐临川的来处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能来找他的,无非就那么一件事,一件他绝对不许在新月卫中出现的事。
一棵高大的樟树下,个新月卫果不其然地聚成一堆。旁边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地站着,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有人神色认真而诡秘,有人眼神坚定地摇头,有人满脸狐疑,有人沉默犹豫。岑伤目不斜视地路过,如一把剑径直刺入一团柔软松散的东西,锐利的剑锋轻而易举地就能直抵最核心的位置。
樟树下的讨论声因他的到来而停止。几个新月卫转过身来,眼底有着弯腰行礼也无法掩饰的心虚。岑伤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和这种渣滓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他只需要出剑就行了。
鲜血喷溅上岑伤的白发,他的唇角再也没有惯常戴好的笑容。周遭窃窃的讨论声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停止,樟树下安静得只能听见血液涌出新鲜尸体的声音。
“义父说过,新月卫不需要废物。”
岑伤收剑归鞘,他垂眸俯视着那几具新鲜的尸体,心里的烦躁没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直烧得他撇开眼睛,不愿再多看一眼这肮脏恶心的东西:“更不需要心有疑虑的废物。”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重新变得井井有条。很快,新月卫们再次奔入山林,一双双鞋靴踏起地上湿漉漉的泥浆。
沾了泥浆的鞋靴被扔到一边。不远的床榻上,点玉正为月泉淮的伤口涂抹上新制好的草药膏。墨绿色的汁浆被涂抹上狰狞的伤口,又被白皙的指尖打着圈儿按揉,直到药意渗入肌理,执着的手指才堪堪将其放过,转赴下一处伤口。
一声闷闷的雷震动天际,云层仿佛都因为这声雷响而颤动了一下。点玉起身,将一处用来透气的小窗关好。
又要下雨了。
月泉淮也听到了那声闷雷。正闭目养神的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烦躁。
烦躁的情绪就像这阴翳的天,沉闷得让人思绪压抑,却又像这下不来的雨一样无处发泄。月泉淮强压着烦躁,皱着眉等点玉为他上完药,便挪开目光,手心里攥紧了那颗纯青色的琉璃心。
他重伤在身,虽有点玉的金乌之力日日补充滋养,但毕竟还需要时间和药物。眼下的他最需要休息。可月泉淮并不想休息,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渡法那个老秃驴是如何凭借一截随手折来的青竹就将他打得披头散发、连连败退。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迦楼罗斩十绝在对方眼中竟如幼儿嬉闹一般幼稚可笑,最后更是连长澜月都……
十指骤然紧握,温润的青色宝石死死嵌入掌心。
——此学非子之物,强融必是破绽连连。
指节用力到发白,连带着手臂也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