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
霍夫人蓦然沉下脸,向来温柔的声音也变得严肃,“既是表哥的孩子?,不管他生母是谁,都是我霍家的少?爷,日后一应吃穿用度,比照府里两?位少?爷来,不许怠慢。”
“……是。”
霍夫人平时?太好说话,下面丫头都不怕她。那丫鬟被训了心里不服,嘴上还嘟囔着?,“您这么上心有什么用,我看那孩子?眼神呆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是个傻的!”
“你还敢胡说八道?”
霍夫人这次真怒了,正欲下令责罚,丫鬟却言之凿凿,道:“奴婢没有胡说八道!您看这么久了,这孩子?有没有吭一声?就算不会说话,哭总该会哭吧?”
可她一路抱过来,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极了。
这么一提,霍夫人也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是最?闹人的时?候,他着?实?乖巧得有些过分。
“乖乖。”
她低着?头,随手拔下鬓边的一根鎏金钗环,下坠的红宝石流苏劈里啪啦响,在他眼前晃动。
“想不想要??来,把小手伸出来抓一抓,来啊……”
她逗了大半天,宝儿的眼睛依然圆溜水润,但对此毫无反应,嘴巴倒是动了一动,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霍夫人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她慌忙披上衣服,急切道:“快,快叫大夫来!”
“那……夫人,奶娘还要?吗?”
“……”
这一夜,将军府一片混乱。
*
永济巷的世子?府同样不好过。
今天大年初一,陆寒霄昨夜方大获全胜,正志得意满之时?,却在今日得知,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当心爱的女人笑着?问他,欢不欢喜的时?候,那一刻,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男人,险些吐出一口心头血。锥骨剜心之痛,莫不如是。
可他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陆寒霄性子?孤傲,冷血薄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这么认为。母妃死后,他心里除了权力,只剩下宁锦婳。后来他手刃血亲,踩着?尸骨累累上位。全昇劝他仁慈,他笑他妇人之仁。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从来不觉得他错了。
他要?钱,要?兵,要?权。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只有牢牢握紧手里的剑,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什么花言巧语他从来不屑做,绣花枕头,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即使宁锦婳现在怨他,等他事成,把她捧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封赏她的母家,善待他们的孩子?……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
他如多年前一样,一直是疼她的三哥,从未变过。
但如今,陆寒霄知道不可能了。
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若说失手害死亲子?让这个男人有五分痛,让宁锦婳知晓便是十分、百分、千分!他明白,若是婳婳知道他干的事,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不敢。
这个敢冒天下大不韪敢起兵谋反的男人,此时?却如同懦夫一样,卑微而怯懦。
当初陆钰之事他尚有苦衷,便惹得宁锦婳和他嫌隙多年,如今的宝儿……
宝儿。
他在嘴里默默念着?,不自觉地想起他的样子?。
那是她为他生的孩子?,他当时?在茶楼里还看过一眼,是个很?漂亮,很?乖巧的孩子?。
见惯血腥的陆蒙都不忍对他下手。
他亲眼看着?陆蒙喂他喝下能药倒几个大汉的麻药,亲手把他送去了危险重重的战场。
陆寒霄忽地闷哼一声,手掌捂着?胸口,冷峻的脸上浮现苦痛和后悔之色,这些杂糅在一起,显得十分狰狞。
他曾经对全昇说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