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实言道:“我就想出去逛一逛。”
淳氏将手中东西递给林嫂子,背着手站了仰头道:“表姑娘,虽二爷未曾明令禁止你出门,但从宣府一事你就应该知道,咱们这府外头盯着你的人多着了,你或者出去只是逛一逛,但若遇到要找你麻烦的人,生出事来,便是给二爷找麻烦。”
韩覃连连点头,搓着手道:“我知道,我再知道没有。我不过出去在这附近逛逛,看看年货逛逛庙会,戴好幂篱多一步的路都不会走。”
淳氏盯着韩覃看了许久,皱眉道:“我多派两个人远远跟着,你也别逛的太久了,好不好?”
韩覃喜的连连点头,穿上新做的棉衣,带着个珠儿与坠儿,再用幂篱将面掩了,虽仍是做贼一样的样子,但两个多月未曾出过门,仍还高兴的什么一样。
既是要过年,京城各处的皆像赶庙会一样,集市上瓜子果糖堆积如山。韩覃也曾做过小贩,见了什么都觉得好,亦都觉得爱,便是不买,止在市场上穿来行去的逛着,心里头都有说不的满足感。
她眼瞧着一处摊贩前的各色蜜践用细白纱遮着盛在尺大的青白瓷盆里,心道只怕乔惜存闲来无事爱吃这个,正掏了钱袋出来称着,便觉得身后一阵吵嚷之声,接着几匹高头大马挤过,待她再回头时,便不见了提东西的珠儿与坠儿两个。
“我等了整整两个月,才得见你出门一回!”
韩覃一边叫人拉了往那摊位后走着,一边听那人说道。
就算唐逸已经长大,就算他的声音都变了,但他的手一触到韩覃,韩覃便立即认出他来。她回头见珠儿坠儿两个仍还四处找着自己,却也心一横,跟着唐逸走了。
这摊子后头堆着些木炭,往里头挤,处处高堆着山一样的货物。唐逸仍然不松手,一路拉韩覃再往里走,直到叫那码成山的货物堵住时才松开韩覃的手,冷冷盯着她问道:“怡园就那么好?能叫你心甘情愿,去给唐牧那个王八蛋做个没名份的妾室,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韩覃顿了片刻,低头摘了那幂篱,收到怀中展了展仰头问唐逸:“难道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距上一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六年。
虽在马车上远远略过一眼,却直到唐逸真正站到面前时,韩覃才发现他是真的长大了。六年前,他与她身量是相齐的。但现在她看他,却须得要仰着脖子。这少年长了骨头,人却仍还是当年一样的瘦。
“那么,你像个禁脔一样呆在他身边,仰祈于他的那些事情,他替你办到了吗?”
唐逸又问道。
从朱嫂子嘴里,他知道了她与唐牧那一夜的争吵,以及她所想达成的事情。当然,于一个嫁过人的人妇来说,利用自己的身体,或者姿色去谋求一份前途,应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韩覃下意识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就要快了。”
唐逸派着绍光在怡园外整整守了两个月,想了许多,心里盘算了许多,却没呈想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句句都似利刃一般:“所以,你仍然假装是他的外甥女,不,应当说就像女儿一样。用这样的身份与他做着那种事情,枉顾人伦,不顾尊严,竟还未谋求到一个得脱贱籍的机会?”
虽然唐逸话说的难听,可韩覃不能否认的是,事情确实就是如此。怡园中从上到下的人,都要叫她一声表姑娘,而唐牧在平日里,也确实是拿她当女儿教养。但这不代表他就果真当她是女儿一样,偶尔,她还得做一回他的妾室,做一回陶金枝。
而她的身份如何变幻,也全看唐牧的心情。
韩覃脸上如被巴掌扇过一样火辣辣的疼着,虽没皮没脸,却也反问唐逸:“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或者不过是特意要等着笑话我一回?”
唐逸迫近一步道:“你从陈启宇家出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韩覃随即后退一步,反问道:“找你做什么?求你收留,还是讨一碗饭吃?”
唐逸还要往前凑,韩覃横那幂篱在两人中间,回头顾望着外头市场上乱糟糟的各色人等,摇头道:“阿难,你帮不了我的。回去好好备春闱吧,不要再分心到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她转身才准备要走,却又叫唐逸一把抓住。他一使劲将韩覃拉入怀中,冷笑着问道:“所以,你从陈启宇那里离开,是自愿去的怡园对不对?你明明知道唐牧那个王八蛋当年就对你有意,所以,跑去迎合他那些龌龊而又阴暗的恶趣味,只因为他有能力帮你们韩府平冤,有能力帮你得脱贱籍,对不对。”
韩覃此时才后悔自己不该贪图自由出趟门,狠命挣脱了唐逸恨恨道:“是。正好有那么一个人,他有那么点龌龊心思,我就利用了他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