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捏着她一只手,低声问道:“你可要跟我一同出去见客?”
“是谁?”
唐牧道:“封你小炭行,拿走你银匣子的人。”
韩覃顿时不再挣扎,寻着唐牧的眼晴焦急问道:“是谁?怎的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她靠的太近,方才那未做完的事情惹起她面上如桃花般的红晕,勾着他心内的那只饕餮往外突着。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着:“能在京师做一整冬的生意而没有遭遇厂卫盘剥,没有衙役抓人没有泼皮闹事,那简直是个奇迹,咱们如今就出去看看,这造就奇迹的人是谁。”
他出门却不往外,径直入东厢进韩覃卧房,抽开抽屈挑了许久挑了件酒红色的厚褙子来,递给跟进来的韩覃:“换上它。”
她肤白,穿这衣服两颊便有微微的酡色浮起。唐牧又掀开妆奁挑她的扣饰,因寻不见那两粒累金丝包翠玉的锁扣,抬眉问韩覃:“那两只翠玉锁扣去了那里?”
要衬在她这酒红褙子的高领上才会好看。韩覃捏着褙子实言:“因为租店面的时候银子,我当给乔娘子了。”
唐牧转身往书房,寻得两只累金丝包墨玉的出来替她扣上,又吩咐坠儿寻来韩覃一袭藏蓝色贡丝锦面的斗篷来替她系上,对镜对详许久才道:“我在外等着,你取黛条略修修眉,再涂些口脂,然后出来。”
韩覃见唐牧要亲自替她衣妆又弄的这般阵般,不知这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忙坐到妆台前对着铜镜取炭条略描得几描眉毛,又取口脂出来砚化在手心中点了点檀唇,见颜色太艳又怕轻佻,揉了几揉欲要揉淡,谁知却把两瓣唇瓣儿揉的有些肿,不得已又拿着帕子擦得几下,这才匆匆出来。
唐牧在穿堂外等着,见韩覃出来回头扫了一眼转身便走。韩覃在后亦步亦趋跟着,紧走几步追问道:“二爷,来人究竟是谁?您曾说过我不好见人的。”
“恰在黄家炭行要倒的功夫,我的小炭窑转到你手上,并且还在京城开了多家门店,这种事情要叫锦衣卫查起来,就是我唐牧借职之便捞私钱。官员私下不得从经商,这是大历朝的祖律,我有些私产却是父亲给的,无人查便无事,如今若顺着小炭窑查起来……”
他突而回头:“陈九等着抓我的小辫子不是一天两天,你恰恰给他个好机会。”
韩覃气喘嘘嘘小跑着,惊叫道:“果然是陈九?”
已到饮冰院后角门上,寒覃跟着唐牧自后院进内院,从堂后小门进内,便见堂中右侧猛虎下山图下圈椅上坐着穿蟒服戴着巧士冠交腿坐着的正是陈九,他身旁一溜排开当有七八个小太监,一人手中一只朱漆大盘罩着红绒衬子上遮红缎面,鼻观心一动不动的站着。
见唐牧自屏风后转出来,陈九起身抱拳就是一阵笑:“唐大人,冒然叨扰尊府,罪过罪过。”
唐牧笑着复请陈九坐下,口中应付道:“那里那里,陈公公到访,寒舍蓬荜生辉,唐某喜之不尽。”
陈九眼盯着自屏风后转出来的韩覃,这小娇娘今日穿的端庄又大气,酒红的褙子藏青的披风颌下两只斗大的累金丝宝墨玉锁扣闪着烁烁寒光,一张小脸儿在灯下显着股子如微醺般诱人的酡色,她两瓣唇还略有些肿,叫陈九不得不怀疑自己等得这许久,只怕唐牧与这小娇娘恰就是在内院颠鸾倒凤,那两瓣唇儿想必也是叫唐牧给吃的红红肿肿。
他不由想起那日在宣化府时,他站在窗外听到的那一声声能叫人*蚀骨的吟哦,还有泰卫不停吸冷气的声音。
泰卫叫唐牧和他的手下活生生放干血扔在冰冻寒天的大历边境上,直到初春雪消时才叫朵颜人把尸体拖走。他既然能放干泰卫的血,就证明韩覃在他心里,仍有一定的位置。
那么,做为始作俑者,在仍还要靠着唐牧才在站稳脚根的时候,陈九自然不敢得罪他。
所以陈九一等唐牧回京便等不及要来给韩覃赔表道歉,当然同时也要向他昭示自己手中所捏的小辫子,还得替被唐牧逼到了悬崖边的高瞻做一回说客。
唐牧做起事情来果真是特立独行,身为户部侍郎,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外出清查整个大历的田地,这是件苦差事,也是件无用差事,概因它叫他远离朝廷,远离政治中心,一不能叫他升官,二不能落得好处,寒天冻土中从南到北,还差点烧到一命呜呼在回京的路上。
所以在他离开的这半年,无论朝臣还是宦官抑或王公贵族,言谈间都在笑唐牧这个三品侍郎死老筋,完全不知道为官的学问,是要时时站在皇帝面前,好混个人熟脸熟。
直到今天在乾清宫一着,他不闷不哼就给才从户部位置上退下来,如今的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高瞻迎头一击,陈九才察觉出不对味儿来。
短短三年时间,一百万倾的土地,整个国家土地的五分之一,从能收税的民田变成了不用上税的私田,如今九卿六部协同查办,高瞻再无还击的能力,只能等着唐牧罗列罪名,将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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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起身对着韩覃抱拳深深一礼:“咱家这回,是专程来给陶娘子赔情道歉的。”
他缓缓伸手往一侧,八个小太监齐齐儿掀开朱漆大盘上的缎面,内里琳琅满目的饰品在灯下闪着耀眼的光泽。韩覃先看到一对金累丝凤簪并一对金丝镶玉嵌宝牡丹花顶簪,另有金镶宝珠坐观音的光心,还有金丝镶宝凤凰挑心,金丝镶宝牡丹分心,还有仙人骑鹤的掩鬓对簪,另有金镶白玉螺钿,这盘子中一套下来竟是一套贵重至极的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