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娶佳人?”
沈覃舟闻言脸色瞬间青白,身形晃了晃,勉强维持镇定,“邬邺琰要娶亲!他要娶谁?”
谢徽止觑见她颤抖的睫,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大发慈悲道:“西洲传来消息,邬邺凉没多少日子了,邬邺琰背靠大臣阿木脱正同他那些堂兄弟斗得头破血流,同时为进一步争取阿木脱的支持,他不久前已经秘密向阿木脱求娶他的长女为妻,婚礼就定在邬邺琰坐上西洲王位那日。”
“格桑和邬邺琰?兜兜转转这两人竟成了夫妻。”
沈覃舟目光怔怔落在富贵儿身上,似乎是想起月牙泉旁那个古灵精怪的贵族小姐。
谢徽止听她回话,又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反应,下颌绷紧,险些将手中茶盏捏碎,心里梗着怨气:“说来邬邺琰能攀上阿木脱还得感谢你,当初不是你为救他出地牢,借力打力散播谣言把本就被邬邺凉忌惮的王庭大臣推向他,阿木脱岂会跟他绑在一根绳上,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因缘际会,说来这门亲事若无你的推波助澜怕也成不了。”
“格桑是个好姑娘,邬邺琰能娶她,是他的福气。”
她冷眼看着他的惺惺作态,嗤笑出声,“只是谢徽止,既是秘密求娶,你还知道的这么清楚,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你当我花重金培养的情报网是摆设?”
他起身将窗户关上,身形和夜色融为一体,脸庞半浸在昏暗中,只一双寒星点点的眸浮动着亮光,将她笼罩。
暗流
一路往西,燕国春分已至暖风如酥酒,西洲却仍是寒风萧瑟。
玉门关外是漫漫黄沙和骆驼黄金,玉门关内往后三十里是饱经风霜刀剑的豫州古城,西洲朝局动荡,魏烈帝时狼狈出逃的质子在王臣拥护下摇身一变成了王庭里炙手可热的亲王。
邬邺凉病榻已久却迟迟不立储,西洲国事便由几位王子权衡分担,有人说他是不舍分权甘愿在王位上坐到死,也有人说他是在等小王子,总之无论其中缘故如何,朝中多少都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暗流。
从初时王庭的三足鼎立之势,到如今生母卑微的大王子杀出重围一家独大,偏偏这时又冒出个邬邺琰,一个迅速得到贵族支持的傀儡亲王,他不可惧,可怕的是他身后的势力。
皇权更迭总伴随着屠戮和鲜血,骨子里流淌着凶悍狼血的邬邺王族更是如此,单说这任西洲王,不就是差点杀光兄长所有血亲才得已御极宇内的。
“父王,你醒了。”
小王子邬邺释埋首在榻边,低声呜咽。
“哭什么?你哥他又做什么了?”
邬邺凉拍了拍小儿子,强打精神坐起,如今他清醒的时间已然不及昏睡了,回想他这一辈子杀兄夺位,汲汲营营,到头来终究难逃身边人的算计。
“他要杀我,他觉得我要和他抢王位。”
邬邺释用手抹了抹眼泪。
邬邺凉咳了一会,接过苦涩汤药,见他涕泗横流有些失望:“那你会吗?”
他心中一凉,颤了颤,回避道:“要和他抢王位的不是我,是邬邺琰。”
“阿释,你是我最喜欢的儿子,可你还太年轻了,倘我时间能再长些,或许你还有机会争上一争,可如今为父也没多少日子了。”
“父王打算传位于大兄?”
话中含义,邬邺释岂会听不明白,恰似闷雷灌耳,冷风入怀,僵了半晌,几乎不可置信,“他不会放过我的!况且父王你明明知道,你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怎么还将王位传给他!”
心里知道和被人捅破是两码事,邬邺凉气得浑身发颤,犹如重拳击眼,乌漆嘛黑呕出一口腥甜,也许一开始他不知道,但过了这么久他的身子每况愈下,偏偏请了那么多巫医也说不清病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邬邺凉抖着唇恨铁不成钢盯着小儿子瞧了又瞧,嘴皮子动了又动,胸腔堵得说不出来,哼哧哼哧喘了半晌粗气,才憋出一句话:“不给他,难道给那个小畜生吗?你又还小经不住事也压不住人!就算给了你,你也做不长久!作为条件我会让你大哥向雪山天神起誓保你一世无忧的。”
邬邺释忙端来清水为他漱口,这不是邬邺凉第一次吐血了,收拾妥当后他疲惫闭眼:“父王当年也曾于王庭前立誓誓死效忠王伯,最后不也背弃了承诺,大兄连你都能下手何况是我。”
“夭寿短命,不得善终。我这不就应了誓!”
邬邺凉捏住眉心倒在榻上。
邬邺凉心知父王主意已定,像是抽去了全身精神,眼神也黯淡下来,他轻声问道:“那父王后悔吗?”
“从不,我不过比他晚出生几年,论才干能力哪点不如他,是父王偏心!”
邬邺凉重重咳了一声,眼神狠厉,咬牙切齿,“要恨,我只恨当初没有赶尽杀绝,留下这么个祸患,他若不除,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邬邺凉的情况一日重似一日,巫医每日都来,解毒汤药配合雪莲日日都喝,奈何总不见好转,今日观他态度,想来自觉捱不到春暖花开打算将立储提上议程了。
邬邺释垂眼默然坐了半晌,朝着昏睡过去的邬邺凉拜了拜,起身出了内殿。
堂兄说得没错,不想为人鱼肉,便只能自为刀俎了。
父王,到那时还请你勿要怪我,我这也是出于自保的无奈之举,旁人同大兄之间龌龊无关大局,可自己和他却是政敌,若他有朝一日由他登上王位,待自己却绝不是如前两位那般流放沓那。
夜深人静的王城风声鹤唳,岌岌可危的平静浮于表面,王宫守军早已换成大王子邬邺罕的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