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得某人罕见失态洒了杯中酒,湿了半身衫。
沈铧原本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听到这话,不禁也愣了,蹙眉问道:“昭荣,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沈覃舟字音咬得重重的,眼神不知飘在何方:“没有。”
谢徽止喉间陡然涩然,那故作从容的笑容沉冷下来,生生抑制住体内戾气。
旁人都在揣摩昭荣公主会挑中哪家郎君做夫婿,只豫王殿下觉得谢少师落在阿姊身上的眼神,好像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空茫又孤寂。
世人心中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今夜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情场上落寞的失意者,而他的阿姊却是志得意满的胜者。
沈覃湛将杯中残酒饮尽,起身扶住沈覃舟,作势便朝殿外拉:“阿姊,你醉了,我扶你去外间醒醒。”
“豫王留步,不若让公主把话说完,吾瞧着她清醒得很。”
谢徽妍这会嘴角倒含着一点淡淡的笑,眼神也暖着,这笑可比方才有温度。
“此次春闱是我朝开天辟地头一回,儿也不胜欢喜。”
沈覃舟眨眨眼,双颊嫣红,顾盼生辉,嘴角微微上扬,是极放松的神情,“父皇,儿想在这批登科进士中觅一良人。”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
谢皇后轻轻一笑,“公主若出嫁,豫王的亲事也该提一提了。”
沈覃湛闻言默默松开了手,他大概知道了
沈铧一脸慈爱注视着下方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执起身旁人柔软细腻的手,笑道:“这一晃眼,昭荣便要嫁人了,朕倒真有点舍不得了。”
“陛下此举不妥。”
沈铧饶有兴趣打量着这大殿上唯一的反对者:“谢少师倒说说有何不妥之处?”
“徽止慎言。”
谢皇后半眯凤眼,语气凝重。
谢徽止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径直跪在大殿中央:“正如公主所言,此乃我朝首次效仿旧制,那便更不能马虎,春闱是为国家选拔栋梁,朝廷有沉疴积弊之处也需大刀阔斧采用新人革故鼎新。”
已是齿寒,他的黑眸在烛火中又湿又冷,“可大家莫忘了,为防日后外戚干政独揽大权,自古便有驸马仪宾,不许入仕,其子不许任京秩的规矩。”
谢氏自诩门第清贵,从未将草莽出身的沈家放在眼里,可面上功夫这些年也没太出格,今日谢徽止此举无疑是当众驳昭荣公主的面子,更是挑战皇家体面。
“公主择婿本是喜事,可学生们日夜苦读孜孜不倦,为的是报效国家大展宏图,不是接贵攀高讨公主欢心。”
谢徽止眉眼冷硬,他轻轻地笑,“这首次春闱便如此儿戏,成了公主选驸马的秀场,臣只怕此举会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此话一出,便连谢徽妍原本红润的气色也瞬间苍白起来,更罔论沈魏皇族和豫州勋贵。
张达将军眉头紧皱,拍案而起,指着谢徽止呵斥道:“若能迎公主为妻,那是他们三生有幸,岂容你小子如此诋毁!”
“依本王之见还是谢少师言重了。”
说话的正是沈覃舟的皇叔雍王沈瑞,他少时病弱曾受明章皇后多番照拂,如今自是见不得有人如此欺侮自家侄女,“且不说公主殿前择婿自古便有,本朝开明,允许驸马走仕途的而不只是挂个虚职,除一些拿捏要害的官位不允其余皆可。”
沈覃舟亦是气极反笑,神情染上几分冷嘲,她咬牙道:“那如谢少师所言,只要是本宫选中的驸马,将来便是国之栋梁,朝廷的肱骨之臣。本宫为着一己私欲误了他的仕途前程便是千古罪人了!”
好你个匹夫,惯会给她找不痛快!
“臣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
沈覃舟心绪起伏,恨恨道:“好一个就事论事,本宫看你就是在危言耸听!”
沈铧面无表情看着隐有对立之势的双方,一言不发。
眼见场面愈发不可收拾,谢徽妍看不透沈铧是何意思,却也知再不制止,恐怕这千秋宴又要演变成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了。
谢皇后只得淡笑道:“诸位勿怪,我这弟弟是个酒量浅的,想来今日是吾的好日子,他一时欢喜便多贪了几杯,并无冒犯公主之意。”
见皇后开口,沈铧也摆摆手适时站出来和稀泥:“罢了,谢少师,是你多虑了。不过是在进士里给公主选驸马,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陛下!”
沈铧回眸冷冷瞥他,只道了一句:“此事无需再议。”
谢皇后提起精神将心底惊疑压下,朝着沈覃舟遥遥举杯,言笑晏晏:“那吾便祝公主寻一有情人,白首不分离。”
初次修罗场
陛下同皇后的态度皆已明了,在座能出席千秋宴便具是人精,于是殿内很快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音不绝,浑不见方才暗流涌动之势。
“阿姊从未跟我提过要选驸马。”
觥筹交错间,沈覃湛向来舒朗的眉宇难得蹙起,落在前方是说不出的凝重。
沈覃舟轻托香腮掀眼看他,唇边一点涟漪,说不出的风流:“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啦。”
女子十五及笄,礼成便可婚嫁,逢明章皇后甍逝,三年孝期满,沈覃舟十七岁,正当芳龄,同年,豫王中毒性命垂危,且真凶未明,于是她也再未提婚嫁一事。
而今是景兆五年,沈覃舟年十九,耽搁至今,京中同龄女娘哪个不是举案齐眉,有的甚至儿女双全。
沈覃湛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真心实意发自肺腑:“阿姊是我最亲的亲人,我时时刻刻都记着阿姊待我的好,也希望阿姊能有个好归宿,婚后日子和美,顺心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