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脚趾有磨伤,脚面也有几个豆大的烫伤,再看烫了许多焦洞的寝衣,容璟两眼一黑,手撑着床沿,双膝跪在了脚踏上才没倒下。
福丰叫了殿下连忙将他扶住,寿丰匆匆拿来烫伤药膏,正要上前被容璟出声打断:“我来。”
容璟搂着容千珑后颈,后者仍旧无知无觉,脑袋无力后仰露出脆弱白皙的前颈,剥掉寝衣肩头已经看到几个斑点似的烫伤。
容璟小心的帮他抹药,即便轻的不能再轻,怀里的人还是哼唧一声疼醒了,眼神又迷茫恢复清醒,说的第一句话是安慰他:“我不疼的。”
见容璟面色阴沉,眼神晦暗,容千珑连忙补了一句:“我哼唧是因为做噩梦了。”
也许弟弟今日想当大人,容璟没有拆穿,“梦到了什么?”
容千珑根本没做梦,因此由着心编道:“梦到我没能救下母后,父皇不要我了。”
容璟不解,明明自己没有冲进浓烟中,屋子里清心潮润,鼻尖萦绕着淡雅的檀梨香,但他眼睛干涩,又如滚进了无法消适的沙粒。
细嫩的手指在他无防备时抹掉了他眼角的泪,顺便告诉他:“只有哥哥还要我,哥哥摸着我的头发和脸颊。”
容千珑执起容璟的手,摩挲着他手上的茧,“梦里哥哥的手磨的我脸颊很疼,都红了,但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很高兴。”
容璟下意识将手心攥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上药时手心的茧有没有弄疼弟弟。
二人各自陷入沉默,容璟有些意外自己一时失神居然让眼泪掉了下来,不过万幸,容千珑没有再提这件事。
容千珑攥着容璟的手指眼皮开始打架,容璟想收回手帮他整理寝衣不碰到伤口,但被容千珑误会要走,睁开眼睛近乎祈求的对他说:“至少等我睡着了再离开。”
容璟心像是被揪起来,望着他的睡颜思考,为何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觉得失火是他的错。
又庆幸梦里的自己没有不要他。
容璟小心的把容千珑裹起来,一路抱回了东宫。
抱走前福丰和寿丰都面露难色,容璟并没有理会。
皇后背后的伤不轻,烧断的房梁三尺有余,重量砸的背后没有被烫伤的地方大片乌青,疼痛是难免的,万幸御医医术了得,用药消减了十之七八。
但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仍然无法安然入睡,便同守在一旁的皇上说话:“你去看过千珑了吗?”
“千珑有他哥哥守着,你方才昏昏沉沉,又不断痛-吟,朕如何走的开。”
皇上手指梳着她散下的发丝,“不必担忧,想必他已经睡下了,又有千璟守着,明日一早朕便去看他。”
皇后将脸埋在软枕中哭起来:“怪臣妾一时害怕,竟愚蠢到躲进无人知晓的密室,若非如此禁卫必能早早找到臣妾,千珑也不会冒险去救我,他寝衣烫出了好多个焦黑的窟窿,身上…都不知是何情形…都怪臣妾…”
“这火来的蹊跷,岂能怪你?”
皇上安慰她:“怪朕疏忽大意,没有将密室放在心上。”
皇后闷着脸摇了摇头:“如何怪的了你,今日之事岂能预料,臣妾只是心疼千珑,我孝顺的好儿子,外头那样冷,他只着单薄寝衣,火海又呛又烫,他就那样不管不顾的跑进来了…”
皇上思索片刻:“连朕都未曾注意那密室,你也只知如何进去,不知如何出来,千珑是…”
皇后生气的抬起头瞪着皇上:“你要怀疑我的儿子吗?那你不如说是我自己点的火!”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皇上忙低眉顺眼的哄到:“朕只是随口一说,惊讶于千珑竟然毫不费力开启机关,若他擅此道,可证明并不愚笨,该去好好念书。”
皇后又将脸埋回枕头,“算了,臣妾只想千珑无忧无虑,健康一辈子。我的千珑啊,定然疼得睡不好,皇上你说。”
她猛地抬起头:“千珑竟然毫不犹豫的冲进火海救臣妾,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能有这样的好儿子…”
“别哭了妗儿,朕必定好好奖赏他。”
皇上替她擦泪:“朕也被他骇住了,千珑竟然有这样的孝心和勇气,虽不十分出息,心性却至善至纯,难得的好孩子。”
“我生的。”
皇后出神的想着被驮在背上的场景,呢喃道:“自然是最好的。”
埙篪斋上下都难安生,皇后疼得睡着了醒,醒不了多久又疲惫的睡过去,反反复复皇上也一夜没睡。
东宫平静许多,容千珑在床上睡得熟,容璟也在一旁榻上补眠,日出时睁开眼睛,福丰正侯在旁边,见他醒了立刻上前。
容璟及时打断他:“出去说。”
起身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床边看了一会儿床上熟睡的人,双眼紧阖眉心蹙起,两只手攥着被子边缘,指腹发白微颤。
容璟覆上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缓缓将手指捋直放回被子里,才转身出了门。
福丰神色严肃,不敢耽搁的说道:“昨日守在瑶台宫的沈连曾看见清韵阁的禄丰去过凤鸾殿,大摇大摆正门进的,所以沈连并未当回事,方才小人去问过竹书和菊画,都说没见过禄丰。”
容璟面色阴沉,沈连是容璟的近卫,前几日才被他秘密派去瑶台宫盯着容千珑,以免他偷偷跑出去出什么意外。
此事不仅容千珑不知道,皇后和皇上更不知道,私派自己的人去中宫,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容璟是太子,瑶台宫不仅有他的母后,还有两个手足兄弟。东宫太子瞒着皇上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宫中各处,即便皇上再信任他,也得生出裂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