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停下脚步。
又是这种表情,容璟想起来容千珑上回自伤皮-肉疼得脸色煞白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嘴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线,眼睛瞪的溜圆,不过他天生一张善面,自然没有什么威慑力,全是无法说通的执拗。
“哥,你根本不明白。”
容千珑胸腔起伏了下:“你若是明白我的恐惧和无力,便会理解我病急乱投医。你若是知道我见过什么,我如今没卷着金银细软逃跑,是因为你仁义我也对你仁义。”
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预见大厦将倾的模样,容璟被他的情绪震动,短暂思考了下自己做过的事有无浮出水面的可能,左思右想,都觉得锦衣华裳已严格浸过药水,不会在大宴当中爬出虱子。
所以容千珑到底害怕什么?容璟抚他脸颊算是安抚,轻轻揽着他带进书房,关好门后极耐心温和的问他:“告诉我,有谁威胁吓唬过你吗?”
容千珑无奈的笑了下,前世自然无法解释,容璟不信鬼神不会相信。他看着容璟的脸庞内心也平静下来:“若我真的是你弟弟就好了。”
容璟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着魔般想要汲取一些确切的心安,等回过神来时嘴巴已经被容千珑柔软的手心捂住,而容千珑是如临大敌的神情。
“我…”
容璟明显喘息了下,既像蛊惑又像祈求:“我会保护你。”
条件不言而喻。
容千珑气疯了,按着他的脸用力一推,容璟甚至觉得自己颈骨后仰时伴随咔嚓声,趁着他低下头眼前发黑时容千珑已经推开他窜出去。
若非他了解容千珑底细,还要怀疑他是不是练过,可见确实害怕了。容璟有些失落,低着头还在原地,就好像容千珑还被他半困住的姿势,片刻后他自嘲的笑了。
容千珑想出去,福丰见他开门按规矩低头,里面忽然传来自家主子的一声拦住他。
福丰反应极快,等容千珑反应过来时自己肋骨还留存着被推过的感觉,门已经在此关上。
“好,那便说个明白。”
容璟再榻上坐下:“往后不用你自以为是,于我毫无益处,反倒折腾的你自己要死要活。”
容千珑闭了闭眼,感到切实的寒心,因此答应下来:“好,一言为定。”
容璟脸部肌肉跳了跳,咬牙咬的齿肉酸痛。
容千珑见他偏过脸去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走到门边拍了拍,对外面的福丰说:“他让我出去了,你开门。”
外面静悄悄的,但容千珑知道福丰还在,他商量道:“还不开门吗?他不是也没出言阻止吗?”
福丰才将门打开。
容千珑把自己关在瑶台宫不出去,如今整个中宫唯有埙篪斋还住着人,埙篪斋前的晚山茶开了一些,容千珑坐在亭子边的石阶上,举着小弓瞄着花朵打。
一打打好几个时辰,放下弓胳膊都酸的难再抬起来花朵还好好的,气的他半夜睡不着拿着拂尘把花都打掉了。
埙篪斋上下都知道四殿下脾气好了几个月又坏了,纷纷躲着他绕道走。
闲来无事他总守在清韵阁外张望,七八岁时他无限向往这里,他想和年龄差不多的三哥哥一起玩,但是容千瑜不太待见他,不准他踏足清韵阁半步。
如今容千瑜软禁于宫外别院,容千珑这辈子都不会放任他再回宫,心里斗争了好几天,特别想进去看看。
也没过多久,清韵阁竟然已经显现出萧瑟寂寥。
他开始自己怂恿自己,对一旁的寿丰说:“父皇已经下旨搜查过了这里,是不是?”
寿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是。”
“父皇没准他带走任何东西,也下旨不准他再入宫,是不是?”
“…是。”
“那清韵阁也不能再算他的。”
容千珑噔噔噔跑上台阶,在寿丰发出阻止的声音前推门进去了。
藏在暗处的沈连长大嘴巴无声尖叫,连忙窜上树跃墙而出,回东宫告诉容璟。
清韵阁内的摆设还是摆设,垂幔还是垂幔,只是到处都散发着不和谐,容千珑看得出来这里经历过一场翻箱倒柜,换了不熟悉这里的宫人善后,便凭着感觉恢复成看的过去眼的样子,不至于乱七八糟。
皇上已经派人搜过一次,他不觉得自己能能比禁卫的眼睛更细,但是他和容千瑜的共同点显然要比皇上或是禁卫与容千瑜的共同点要多。
没准儿有什么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他本想爬床底,但这不是什么难想到地方,便干脆一仰身-体躺在床上出神,不急不缓的慢慢想。
他还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头绪,容璟已经推门进来,他应到寿丰对容璟说了什么,然后他坐起身,就见容璟站在不远处,面色沉重:“你来这里做什么?”
容千珑想了想,甚至懒得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我躺一会儿。”
“出来。”
容璟说完转身出去了。
容千珑感觉自己的悠闲的日子又过到头了,心里又不自觉隐隐雀跃,他在独处中偶尔会想起容璟,心想他会不会来看他,对他说抱歉,解释之前是个误会。
然后他又能欢天喜地的跳进容璟的怀里叫哥哥。
几日不见容璟万年不变的冷淡脸,容千珑身上仅容璟可见的变化是眼中不再对他有期冀,不幸中的万幸是眼中也没有厌恶,只是很平常的等待他要做什么说什么。
纵使容千珑不出瑶台宫,他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太后令皇后为容璟留意太子妃人选,此事就算她不说皇后和皇上也着急,之前许多回都耽搁下来。
皇上对男人的了解只基于自己和身边人,他不信容璟没有人欲,虽然东宫没有女子封品级,但他不信没有宫人侍奉过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