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辉向一侧看去,看到文亭发散的眼神钉在江凌脸上,看他血色全无,文辉眼神暗下去,说:“文亭是不是没休息好,回你房间,明天我们两家好好约着吃个饭。”
向歌抬头,挣扎的神情看向文辉,文辉眼神示意她处理接下来的事,然后他拉着文亭离开客厅。
文亭木木地,飘飘地离开,不知不觉被带到二楼自己的卧室,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文辉将门关紧,让儿子坐在床上,然后站着打量文亭,让他平复心情。
“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那已经不作数了。”
文辉开口,他心情也很复杂。
文亭低下头,强忍泪水,他应该感到愤怒,应该大骂每一个欺瞒自己的人而不是直流泪水,他压着嗓子挤出一些字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你和妈妈居然还要骗我——”
“没有骗你,你妈妈她也不知道。李一和江凌今天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你妈妈也吓了一跳,她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如果她知道江凌醒了怎么会不告诉你?”
文辉坐到文亭身边,拍了拍文亭的肩膀。
“迟早要面对,或许江凌两三年前就醒了,只是一直瞒着你,他们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文亭,凡事不要太强求,不要太乐观。你以为你李一阿姨真的支持你们在一起吗?”
文亭听到这里开始大口呼吸,他快要窒息了。
“你李一阿姨多想要孙子孙女你从来不知道,从前江凌还在读书根本没机会讨论婚嫁,接着就出事,你虽然对江凌照顾得细致,你觉得这样就能感动一个人,让她改变对子嗣的追求吗?生病的时候固然是身体最重要,然后现在不管什么原因,什么时候起,江凌已经健康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何况经历过生死的事,李一阿姨将子嗣放在第一位置并不难理解。”
“为什么一直要说子嗣,李一阿姨——我从没想过。”
“因为坐在江凌身边的那个女孩,她已经怀孕了。”
文辉丝毫不拖泥带水,给文亭致命一击。
砰!在脑子里炸开,把脑花炸成碎泥,文亭宕机。
文亭愣了几秒,开始干呕。
文辉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儿子被骗得团团转,他一片真心被践踏,自尊被腐蚀!为一份从来都不存在的爱情日日牵挂。
他作为父亲,他就不震惊吗?不愤怒吗?难道现在还要帮着外人欺瞒文亭?就算是今天文亭不会撞见李一,他知道这一切的那一刻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文亭。
更何况李一今天来,他们一家子来,不就是想让文亭就此死心?
“文亭,我希望你,这件事情过后,永远把他放下,不要再让江凌伤害你。”
文辉站起身,没有阻止文亭犯病式的干呕,走出卧室。
昏黄的卧室里只留文亭一个人。
哭已经没有用,咒骂没有用,他感觉真正的江凌已经死在了很久以前,楼下的那人,让女孩怀孕的男生根本不可能是他。
江凌爱我,江凌爱我,爱我就不会和别人上床。
文亭躺在床上单薄的一片,身体的自主保护系统开启,他开始流泪,陷入沉寂。
门外,文辉将江凌拦在楼梯上。
“伯父,我去看看他。”
“江凌,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文辉没有理会江凌的请求,自上而下看着面前不似从前青涩的脸,这是一张冷酷的,恶魔的面庞。
“没有多久。伯父,我有话和文亭说。”
江凌回视,忽略文辉冷漠的眼神,回报以面向长辈的一贯谦逊的笑容。
“你已经要订婚,再叫我伯父可能不合适。”
文辉看他虚伪至极,还要一装到底,从前他赞扬的男孩居然可以这样可憎,“你婚娶过后,再不要和文亭往来。”
“我现在去看看他。”
江凌感受到文辉坚定的阻拦,眉头微皱,完全不反省自己的错误。
文辉摇摇头,两人沉默地对峙。
楼下,李一拉着向歌的手,可以看出李一并不似面上笑容那般轻松。
李一看见向歌的表情,这时候才没办法开始说:“对不起。”
女孩懂事地借口离开,说去花园看看。
向歌眼眶发酸:“唉。”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文亭。”
李一紧紧抓住向歌的手,“当时在c国,阿凌还没有醒,有一个女孩来看他,说是江凌曾经的交往对象。她每天都来,我一开始没有在意,但她看阿凌的眼神一点不假,那天晚上她来给江凌削苹果,一个苹果削完,江凌的手就动了。那一天很冷,是平安夜,他醒过来简直是奇迹,向歌,我原本一点都不相信神,但是我现在不得不信。我抓着她的手,两个人抱在一起发抖叫来医生。后来阿凌复健,办理手续,这个女孩一直都在,我看阿凌没有拒绝,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是哪一年?是去年吗?还是前年?”
向歌无力地问。
“就是出事的第二年的冬天,他躺了一年半。对不起,向歌,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文亭。”
李一说着抱歉,但面容是一种狠心的决绝:你谴责我吧,我道歉,我补偿,但是我不后悔。
“你连我都瞒住了,我们这几年通过这样多的电话,你从来不提,我只当是不想提及。”
向歌说,“文亭他没有一年不在想江凌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抛开感情,文亭对江凌车祸这一件事一直怀有愧疚,他一直不能好过,我从前把江凌当干儿子,我以为你也如此,现在看来,文亭的感受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