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当着小太监的面,李侗就哼唧着不屑道。
前面的城楼上,挤满了围观的人,侯镇他们也能看得出来,此次他们回京,在长安,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件谈资了,看热闹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走吧,多少年了,没在朱雀大街跑过马了,跟紧了!”
李侗胆子很大,戏也做得很足,他知道,朱雀大街这种时候是不让跑马的,更何况他回京,本就惹人注意,遭人非议。现在做这一出戏,侯镇也看得明白,他就是想让人来骂他,最好是越骂越难听的好!
侯镇虽然迟疑,但也不敢停顿,只能跟上李侗,驾马直行,直奔皇宫而去。
路遇行人,侯镇看到了很多很多面孔,一张张地从自己眼前闪过,目不暇接。可他们明明与黔州的衆生没什麽差别,可侯镇还是觉得,看见他们的脸,就自然而然地全身不舒服。
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很久,因为他们很快就赶到了皇城之下,前面的李侗也被禁军给厉声拦了下来。
“大胆!还不下马!”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愣头青,敢在李侗回京的第一天,就给他来了一场下马威,枪尖就直愣愣地顶在李侗的眼前,很近很近。
“放肆!这是成南王,奉召入宫,还不闪开!”
小太监笑嘻嘻地走到前头来,躬着身子向李侗致歉,不过侯镇看得出他的表情,那是在窃喜,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公公请带路吧。”
李侗也不是不在意,但他的张狂,也是有度的,什麽时候该狂,什麽时候该收,他心里有数。刚刚在城门口闹的那一出,已经足够明天御史上朝弹劾他的,再多,就该受罚了。
侯镇跟在他后头,看着不断向他们这边传来的目光,顿时有些老鼠见了猫的胆怯,他害怕了。
怕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阳光,怕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弟弟妹妹告别,就此生不再相见了,怕自己的癡心妄想,一到了那殿里,就成了让人耻笑的笑柄。
他身前再无人为他遮风挡雨了,但他身后——还有指望着他活命的亲友,所以他怕,但又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侯镇看出来了,这是临殿湖附近,这个地方,侯镇和李侗,都不会陌生。当年先帝赦免侯家诸子,就是因为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场变故,使得侯家,成为了先帝身边的中流砥柱。
“王爷请稍后,奴婢这就去通传陛下。”
停住脚,站在原地不动,侯镇反倒是不敢再继续擡头看了,生怕让人瞧见。
茍着脖子许久,未见动静,侯镇刚想伸展伸展身子,里头就传来了清晰洪亮的声音:“传——成南王李侗,侯纪绅觐见!”
得,不用看了,得上堂了,自己的命运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捏了一把汗,侯镇又跟在李侗的身后,走了进去。
从长安到黔州,从黔州再回到长安,如今这段路,侯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争来的,但他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生路了。不管它来自何处,自己都该紧紧地把它给抓住咯。
“臣——李侗,参见陛下!”
“草民侯——瑭,叩见陛下!”
侯镇差点就说错了话,连忙住嘴改口,但他甚至连找自己面前有什麽人在都还没看清呢,就直直地跟着跪了下来。
“平身。”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的缘故,侯镇竟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过于威严了,甚至是有点吓人。
“见过武昭仪。”
那边的太监看两人没有注意到陛下身旁的人,提醒道。
“见过武昭仪。”
李侗倒是没什麽反应,不过侯镇倒是少听说这个武昭仪的事,只是知道,他是当年高祖皇帝麾下武士彟之女,还是先帝的才人,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见过成南王。”
听着这话,为人应该还是比较客气的,不知道她在这儿,陛下会不会更加宽容些。侯镇还是心存侥幸的,毕竟回的回来了,谁不想风风光光一把呢,要是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再出去,在长安肯定就难有立足之地了。
“阿侗啊,此行走了多久啊?”
“回九叔,半月而已。”
李侗刚答完话,那边的太监就又开口提醒道:“王爷,规矩!”
“不必在意,朕也喜欢你这样叫,小时候你就顽皮,不听管教,大哥约束不住你,就给你请了个教习小先生,对吧?”
目光随之向侯镇身上聚拢过来,他也知道,这是自己该开口的时候了。
“草民惭愧,不敢当陛下一句先生,我无才无德,怎敢教与王爷什麽东西。”
“父皇信得过你,所以让你去东宫管教他,只不过没想到啊,你们在黔州竟然也相遇了。朕虽然未曾涉足过黔州西南一带,但安戟呈上来的奏报,还是不难看出,这些年,你过得很苦的。逆境之下,人的意志会被淬炼得更加坚韧些。朕与你,也是多年不见了,不知道你可否愿意留在长安,助朕一臂之力呢?”
这如此之快的进展,倒是给侯镇吓了一跳,他也连忙叩拜请辞,连说自己没这个本事。虽然心里是欣喜的,但面上的样子,还是要装足了才行。
“朕看过独孤千叶不久之前递回长安的奏章,上面说你办案很是老练,他也觉得惊奇。朕不久之前许了他大理寺少卿一职,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才无干,坚持要出京历练历练,想给自己找两个帮手。现在正好,你——可以留下,祝他一臂之力,也好全了朕体恤忠臣之后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