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姐问:“肖长功,心兰哪儿对不住你了?怎么,就这么点破事你就扛不住了?你还是男人吗?她都是为了谁?这个家要是你能给扛住一半,至于这样吗?”
众女工七嘴八舌地数落着:“你当个劳模了不起了,眼里糅
不进沙子了。”
一个男子汉,自己顶不起锅盖,让老娘们儿抛头露面,出了事就要离婚,冯师傅走了眼,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哎呀呀,人家进过京,见过毛主席,好歹当过状元,要当陈世美了。”
众女工把肖长功一顿泼骂……
肖长功夫妇坐在厂长办公室,闷头不语。冯心兰不住地擦着泪水。
程厂长说:“冯师傅,这件事就这样了,记住这次教训,厂里决定降你两级工资,留厂察看一年,在车间打扫打扫卫生。”
冯心兰说:“程厂长,厂里的意思我领了,可这样处理不公平啊,以前,咱们厂因为工人偷了一捆铜丝就开除出厂,这样处理我难以服众啊,另外,对老肖影响也不好,以后他说话办事就不硬气了,我认罪,该关该押,我都认了。”
程厂长道:“我刚才跟你说的就是厂里的决定,不要再说了,我就不明白,德龙结婚,怎么非得欧米伽不行?他那个媳妇够绞牙的了,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咱德龙也不是说不上媳妇。”
冯心兰羞愧地说:“唉,说什么都晚了,我,我,唉,说不出口,孩子这婚不结也不行了。”
程厂长替他俩发愁:“唉,孩子结婚,老子发昏,又赶上这困难年头。哎,肖师傅,你怎么不说话?怎么,听说,为了这事,你还要和冯师傅离婚?”
肖长功闷着头:“嗯。”
程厂长断然喝道:“瞎胡闹
,这婚离不得。”
天黑了,肖长功和冯心兰慢慢地往家走过来。走到门口,肖长功一愣,三个儿子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俩。
两个人默默地走进院子。三个儿子前前后后地护卫着母亲,一直送到屋门口,才停下脚步。冯心兰回过身来,心酸地冲三个儿子笑了笑,轻轻地关上了门。
肖长功端坐在餐桌前,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冯心兰悄悄地坐到他对面,把一缸子热水端到他面前。两个人久久地沉默着。终于,冯心兰抬起头,轻轻地说:“他爸,咱离了吧!”
肖长功沉默不语。冯心兰坚定地说:“离吧,只有这条道了。”
三个儿子趴在西厢房的枕头上,一句话也不说。肖德龙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肖德豹也捂住嘴,悄声地哭了起来。
肖德龙啪啪地抽着自己的嘴巴:“都怨我,都怨猪口条,猪口条,我操你妈!”
肖德虎不解地问:“哥,该猪口条什么事?”
肖德龙哭着,羞愧地说:“我,我说不出口。”
肖德豹对肖德虎耳语。德虎气愤地说:“哥,你呀,我不是说,也真是的,就那么把握不住自己?事儿不做下,她家能拿捏住咱?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要不是我哥,我今天就废了你!”
肖德龙抽着自己的耳光喊:“德虎,你废吧,废吧,我不是人。”
肖德虎道:“算了。德豹,你去听听,咱爸咱妈现在在说什么。”
肖德豹悄
悄走出屋子,趴到正房窗根底下听着。
屋里传来老两口的声音:
——“对付着过吧,为了孩子,怎么都是一辈子。”
——“不,我要离!我不是为了你这张脸,我是为了咱们三个儿子啊!只有我走了,他们才不能背黑锅,才能说上媳妇啊!”
天刚蒙蒙亮,冯心兰拐着包袱,和肖长功刚拉开门。二人愣住了——
三个儿子齐刷刷地跪在门前。
冯心兰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良久,她收住眼泪,大声地说:“儿子,给妈闪开道!”
肖德豹哭着:“妈,我们知道你是要和我爸离婚,我不让你走啊!”
三个儿子一齐哭着:“妈,你不能走啊!”
冯心兰慈爱地摸着儿子的头,轻声地说:“儿子,让妈走好吗?妈走了,你们才能好好地做人,这辈子才能娶上媳妇啊!”
说罢,大步地走出院子。
三个儿子追着,哭喊着。
冯心兰猛地转过头,喝道:“都给我回去!”
三个儿子站住了。冯心兰挥了挥手,转身朝雪地里走去。
两个人还是保持着距离,默默地在路上走着。冯心兰走在前面,肖长功跟在后面。
冯心兰站住了。肖长功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两个人又默默地朝前走去。
肖长功说:“德龙他妈,咱回去吧,对付着过吧。”
冯心兰道:“他爸,别说了,你已经够意思了,我不能再难为你了。”
顿了一下:“他爸,你回去吧,要注意身体。”
笑着,“三个儿子就交给你了。老大性子绵软,不管怎么说,他是老大,你得给他撑着点架儿,老二我放心,老三滑头,得好好管教着。”
肖长功道:“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