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都是晨露,裴钦还提着喷壶把木芙蓉和秋海棠浇了个透心凉,自己鞋也给草间的露水打湿了,沾到两脚泥。
周裴两家是邻居,两栋别墅分立于别墅区的临湖两侧,中间隔着人工湖延伸往北的一条景观河,都是楼王的位置。
直线距离来说,从周家的东窗口一眼能看进裴家的西窗口,不架望远镜也能大致看清对面的人是笑是哭,但真要是登门拜访得走上老远,要么从人工湖南侧绕过大半圈,要么向北二里地过那道清漆小木桥。
用裴钦的话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我爱你你不知道,而是明明面对面扔根烟的距离,再近一步就得淹死。
裴钦冻得手脚麻,在园子里蹲周未到五点一刻,人还没来,园子里本就日渐凋敝的花草快被他蹂’躏死了。
周未这人是没什么正事儿,但他说借车送人飞机是断然不会耽误的,裴钦又了心慌的毛病,裹着厚厚的棉睡袍自己去地库开车。
他刚出园子,就听见有人隔着河喊他。
“我不去了,”
周未朝他摆手,衣服都穿整齐了,看样子已经准备好出门又给什么绊住:“太困了,开不了车,我要回去补觉。”
周未说完转身往回走,裴钦眼尖地瞥见他一张脸跟自己犯病时那么白,裹着羽绒外套还冻得抖。
“喂!”
裴钦翻出篱障,红外幕帘报警哔呜哔呜地响,惊得佣人都爬起来,以为遭了贼。
裴钦翻得过篱笆却飞不过河,干瞪眼地看着周未晃走远,决定追杀他到家里问个清楚,遛早老大爷似的裹着睡袍沿湖徒步了八百米。
那群开车出门,周家只有一个厨娘起来准备早饭,周未炖在房间里快烧熟了也没人现。
裴钦像私闯民宅的恶霸,把周家上下全都吵醒了,姬卿顾不上梳洗便打电话叫医生,周老爷子绷着脸在客厅等结果。
直到兵荒马乱结束,周恕之才端着杯浓茶从地下室晃上来,头沾着木屑一脸茫然:“出什么事儿了?”
合着之前那么大动静他愣是没听见,比烧着的这位还无知无觉。
周未睡得不安稳,但也一直没醒,抱着他那只龙猫翻了个身,依然小动物似的蜷着睡。
裴钦怕他动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倾身过去拉他那只胳膊,再给周未拽被子盖好,周未滚烫的呼吸吹在他脸颊上,是带着体温莫名好闻的味道。
他出了一点汗,额潮湿,乌黑的眼睫落在白皙皮肤上,双唇微微张开,木芙蓉似的粉,美得像唐厘现实主义工画。
裴钦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堪负荷地狂奔起来,像慌乱的马蹄,他迷恋一缕芬芳般悄悄低下头,不敢呼吸,近到能看清周未唇角细小的绒毛。
然后那微距的视野模糊了,裴钦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在战栗,像濒死的猛兽暴躁地徘徊在昼夜分界的暗影里,要挣脱束缚冲出去,将长久不敢见光的心肝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忽然,周未一巴掌推在他脸上,闭着眼喃喃道:“远点,会传染——”
跟着又翻了回去,连抱枕也不搂了。
裴钦喉头火辣辣的,手脚麻,像偷窃未果的笨贼,掩饰般追问了一句:“什,什么?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