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往商店街外走,阮语一直像是跟着妈妈的小鸭子,温顺乖巧尾随他身后一
步,没抬头,也就没看见吴迩回头的那瞬间下意识想拉住她的手时又猛然收回的模样。
等她抬头,也只是看见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想吃什么?”
四处张望下,一盏一盏亮起的路灯蜿蜒至商店街底,她看到那家重新架起新招牌的鸡汤馄饨店,想起了那一次看见他时的模样,没有多想,便指着那处。
“吃馄饨可以吗?”
“嗯。”
两人入座后,鸡汤店里因为人手不足,点完餐后等了很久迟迟都没送上餐点。
吴迩也似乎很忙,搁在手边的手机一直有讯息过来,目光始终没落在她身上过。
阮语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他的无声忙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低敛的眸子是那么好看,也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知道今天他所做的一切,照顾她、带她吃饭,甚至没对她口出恶言都只是因为教养使然,可她宁愿他对他破口大骂,而不是这样带着情绪照顾她。
馄饨汤在此时终于上桌了一碗,吴迩将搪瓷杯往她手边先推,她趁机拉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手指轻轻一扣,但是也就一秒,很快又放开。
“那个我有话说。”
在被扣住手腕的那一秒,吴迩已经微微凝眉,在她开口前就放下手机,看着眼前踌躇犹豫又不安的小女孩。
她像是犯了大错,湿漉漉的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气,咬着唇,笨拙的一手五指并拢,举于额际,先做了个敬礼手势,然后下放改伸小指,在胸口处轻点几下。
那是手语的对不起。
比完,她垂下脑袋,看着刚送上桌的馄饨,也不敢先动用。
搪瓷杯里的馄饨因为刚起锅,一颗一颗像是有鲜活的生命力在翻动,在氤氲的热汤雾气中,吴迩看到她眼底的愧疚与忐忑,情绪隐忍着,凝聚成眼底薄薄一层水雾。
吴迩看着她,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沉沉叹气,“不关你的事,不用道歉。”
才十七岁的小女孩,被养在笼中的小金丝雀,她敏感又纤细,也许在那一剎那他有过怒意,可现在看着她,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其实无论大人做了些什么她都无能为力,可是她却那样自责内疚,那么努力的想为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而前来道歉。
不畏风雨。
想她如何从学校穿越风雨而来,想她奔跑在没有遮蔽的商店街里,想她一身湿漉漉站在球房的时候他却不在。
吴迩心底莫名有些烦躁。
没来由。
这几天在无数琐碎的事情中,他会不由自主想起这小女孩。
想她那天在医院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甚至会想起她第一次跟田言见面后,认真对着手机核实自己有没有表错情、会错意、
说错话。
那个画面,甚至在许多年后,他每一次想起,即便背景已经随着时间淡化,可她永远是画面的中心。
而现在,他是真的再也没有半点脾气。
只是糟心。
他甚至在心中暗骂自己,吴迩,你一个成年人,当时对着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女生发什么脾气。
另一碗馄饨在这时上桌,他看她依旧不敢有动作,给她多捞了几颗白胖的馄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面,在飘渺蒸汽中看着她,“快吃吧,真的不怪你,吃完馄饨,再带你去吃隔壁的甜豆花。”
怎么哄小女孩不知道,可是他记得她生日那天也是靠一堆烤串、地瓜球、冰淇淋给哄好的。
小孩大概也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给她吃点好吃的总没错。
果然,听到豆花,小女孩眼神慢慢亮起来,带着满心期待问:“鲜芋仙?”
“对,鲜芋仙。”
晚饭吃完,华灯初上,商店街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野良出来逛了一圈,被姚晶晶抱着进店里白吃白喝。
姚晶晶瞅了阮语一眼,语重心长,“你啊,就别折腾了,以后这猫我收编,省得你们一个两个的天天放学还过来喂猫,都不用念书啦。”
阮语靠近野良,用鼻子蹭蹭牠的小脸,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这决定也是好的,有人就近照料,胜过她跟成琳算时间折腾来折腾去还饱一顿饥一顿的。
一场秋雨一场冷,吴迩回房去拿了一件外套给阮语换上,拎着一袋子湿透着制服,领着她去了街口新开张的甜豆花店。
甜甜的热豆花浇淋上桂花蜜,散发着淡淡的迷人甜香气。
看她眼巴巴盯着自己,吴迩握着小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很干脆的把自己那份桂花蜜多给她一半,再把碗里的五颗小汤圆也给了,最后轻推一下木碗,轻声说,“吃吧,吃不够我的再给你。”
碗里的蜜糖是琥珀色的,他眼底的眸光如白昼一样亮,阮语一口一口吃着绵密的糖水豆花,觉得时间在此刻都绵长起来。
十月天的夜晚,吹来的风已经消去一半暑气。
吴迩本是要打车,在她异常的坚持下改成了公交。
吴迩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反对,只是在上车后,给她找了位置坐下。
时间大概是晚了,车上没有太多人,在双人跟单人座之间,他给她找了单人座的位置,自己站在一旁拉着拉环随着车体摇摇晃晃。
她伸手想替他拿包,可是又不敢出声,手指卷着放在膝盖上,用力卷着。
每一次车一开动,他的身体会因惯性往前,干净的t恤擦过她鼻尖,淡淡的洗衣液混着茶树精油香气擦过鼻尖,她能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随之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