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六十的刘叔叔抱着脑子苦思好一会儿,终于在众人一片沉寂中用力拍了下掌。
“见过的见过的,你在北泽那个贵族学校念书对吧,记不记得好几年前你们学校前头发生一场小车祸,当时撞到你的人,就是吴迩他爸。”
遥远的记忆堆积在脑海深处,像是一个一个小抽屉,只等人钦点才会从角落里被翻找出来。
她茫然看着吴迩,才将记忆一点一点收拾起来。
那是初一的事情了。
当时刚刚放学没多久,她一出校门就让载满水果的小货车给撞倒,车上的高价水果被撞散一地,她的下巴也当场血流如注。
事情就发生在校门口,即便她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可是薇格那样的国际学校哪敢得罪家长,一通电话就通知了阮严来医院处理。
大人的处理方式不出两个方法:小事赔钱、大事打官司,或是双管齐下都行。
阮严一身高定西装,瞅着面前满身大汗的快递司机以及赶着来帮忙的同伙,眼中难掩鄙夷。
往往这时阮严会联系在警局的朋友过来,只要警方一出动,事情就不是那么好了结,也就是那时,坐在床上刚缝合完的小姑娘出声说了一句,“爸爸,我是翻墙翘课出去买奶茶才撞上那位叔叔的车,人车上的水蜜桃都摔烂了也没说要告我,你就别张扬到学校去,先替我赔钱吧,我可不想明天到学校被人说话。”
她太熟悉阮严的思路,自然也就有解套的办法。
一场小意外就这样被翻了页。
事后吴升拒绝赔偿,默默顶下那车水果在路边卖,却在同时挑了不少好的送到学校去。
当时年纪小,其实很多事是真的不放心上,纯粹都是本能反应。
她知道后收下水果,让成琳跟同学帮了忙,放学后去把那一车的水果都给买得干干净净。
只是一段很微小的插曲,没想到有人熟记至今。
“后来那车水果也是你让同学帮忙买的对吧?不然怎么旁的摊位不买,就光买老吴车上的?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没卖完,他就得赔上两个月工资。”
一行人站在风光明媚的塔位前,徐徐清风吹来,她挠挠脸,有些害臊,退一步靠着吴迩手臂傻笑,意思是让他帮个忙解决一下这样被过誉的窘况。
看着那张稚拙又纯净的小脸,吴迩胸口堵得发烫,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掩盖在时间长河里的秘密,有时一个转身就掩灭了,但有时又是一点浪花,就现了真相。
他们能在浪涛里兜兜转转,握住彼此的手多不容易。
“刘叔叔,我女朋友脸皮薄,就别夸她了,想夸就夸我吧。”
看两人十指交扣的手,男人立刻笑开怀,“当然夸你,夸你好运气,你知不知道当时你爸就说了,他得再拼一点,拼出你娶老婆的聘礼,好去问问这个小姑娘愿不愿意认识他家儿子,现在看看,一语成谶。”
在场的几人听了都不胜唏嘘,却又在其中感到无比庆幸。
阮语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在初春的暖阳中,将身旁的男人看进心底,原来在很久以前故事的伏笔已经埋下,只是解码的关键隐藏在一个个难解的方程式里,直到能解码的那个人真正出现。
原来一定得是他,如果不是他,这个伏笔,永远也解不开。
碰上这一段插曲,刘叔叔招待了他们去附近的农家乐吃了一顿饭,这样的相聚不免又是从晌午吃到晚上,庄子芸看到藏在烟雾里如渺渺仙境的度假村景色,不甘心就这样下山,嚷着要住下来一晚。吴迩看看身旁小姑娘也一脸期待,便问她,“着急回去吗?不着急的话住一晚?”
她摇摇头,声音里有期待,“不着急。”
难得来一趟,吃了一顿山菜野猪肉,肚子里饱得很,身体也暖,没人想提早走,一伙人开车到度假村,庄子芸接过吴迩的卡,收集所有人证件,直接去前台刷了三间高级套房。
一进到度假村的高级套房,阮语有片刻的沉默,退到走廊看一眼,小声问吴迩:“现在去换房间来得及吗?这种等级的一定很贵吧。”
大概是她小声盘算的模样太可爱,吴迩直接将人抱进房里,放在了门口的矮柜上,没忍住,说话前就先亲了她两口,亲完也不挪开,就这样抵着她软软的唇,“这么会过生活?是不是很怕以后跟着我会饿肚子?”
两人的脸颊贴得很近,阮语红了脸,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都会被打趣,干脆玩着他防寒服外套上的拉链嗫嚅,“饿肚子我也认了,吃少一点呗。”
如此坦荡,又如此心甘情愿,她将自己一颗心都敞开,毫不保留。
这样的小姑娘他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将全部都给她,可是又不知道她要不要,只能摩挲着她后颈的细碎软发,将她搂得更紧,“金山银山可能没有,可是就算我穷得只剩买得起一碗馄饨,也全都给你。”
就着这角度,他能看见她脸蛋已经全红,心头已是不可控制,偏偏这时门板又传来庄子研的大嗓门,“学长,带上媳妇儿,看烟花!”
烟花大会就举办在度假村正中央的人造湖,在战鼓的节奏下众人屏息以待,阮语也不例外。
没有女孩不喜欢霎那灿烂的烟花,那也算是永恒一刻的象征。
两人出了房门来到酒店前的人造湖前等待,时间一到,绒布色的黑天划出一道光,火树银花倏然升空,在天际落下五光十色的绚烂来。
烟花腾空而起的瞬间,两人同时抬头仰望,蓝的、红的、绿色的昙花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