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棠又又努努嘴,嘟囔了句:“幼稚。”
程澍礼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并不幼稚,但也不想承认多出来的票是买给棠又又的。
——完全下意识的想法。
就像每天一日三餐去食堂打饭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养成了有些东西要准备两份的习惯。
公交车在山路上缓速行驶,拐过一道一道的山弯,窗外青山风景时常变幻,山谷里无数的风涌进车窗,携来大量新鲜而又潮湿的空气。
程澍礼静静坐着,目光偶尔瞥向窗外飞逝的风景,蓦地,他的肩头感到一股轻柔的重量,丝丝缕缕的花香涌入鼻息,他转头,棠又又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
真实的触感便转瞬即逝,肩头一秒后就变得轻飘飘,程澍礼试着动下身体,棠又又同时无意识地挪下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纵然感觉不复存在,棠又又的裙摆也虚若无物地穿透了他的身体,但刚才的事让程澍礼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有一瞬间他触碰到了棠又又。
为了验证不是错觉,他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一点一点靠近棠又又的头发,最终又在距离半寸的地方停下。
程澍礼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棠又又的眉眼,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她,一根根的睫毛清晰上挑,随着呼吸接连地轻微颤动,在眼睑投下两道精致的弧度。
她睡觉时比吃饭老实,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一副很安心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鬼也会有梦吗?
想到这里,程澍礼收回手,低头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大概最近离奇的事情太多,自己也变得开始胡思乱想了。
窗外山峦高低起伏,随着车辆前进映出四季的轨迹,缓缓驶向夏天的平原田野。
程澍礼双手搭在腿上,背脊微躬,半边肩膀塌着,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可后半段路程,他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坐姿一动没动。
到站后,程澍礼领着小狗们下车,从这里到试验田还有段路,要从钟楼边的花桥上穿过去。
他走上花桥时,半边桥头和钟楼底层已经挤满了很多人,戴着斗笠的村民一排排地站在花桥石阶上,伴着芦笙的音乐,唱起响亮又悦耳的歌声。
过路的游客们纷纷举起相机手机,记录下这欢乐的场景。
从一上桥开始,棠又又就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小狗们跟在她后面乱窜,程澍礼担心人群踩到小狗,赶忙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个竹筐,将六只小狗一一装进去。
诺苏正在桥上赶集摆摊,看他对小狗格外上心,摇着手里的扇子问:“程教授,您怎么带着这些小东西啊?”
程澍礼拽了拽竹筐的背带,确定是结实的才说:“我帮朋友看会儿。”
“哟!那您这朋友真有福气!”
诺苏拿起几节胡萝卜喂给小狗,又摸了摸最小的那只,“在我们寨子里,老人们都说这种好看的小狗能给人带来好运,它们这么黏您,说明您也是有福之人吶!”
“程教授来啦!”
旁边刺绣摊的尼莫阿奶看见程澍礼后,激动地喊了一声,声音大到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尼莫阿奶也是有仙寨里的村民,之所以这般激动,是因为她家的苹果园是气象助农的重点帮扶对象,一个月来程澍礼和卓客都没少跑,临近成熟期尤为上心,不仅成功帮助果园避开山谷降温冻害提前抢收,更是为她家定制了更加科学的扩种计划。
果园大丰收赚了钱,尼莫阿奶自然心怀感激,她连忙站起身,从兜子里翻出两个大苹果塞给程澍礼:“程教授你吃啊!早上刚摘的,新鲜着呢!”
程澍礼接过来,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其他坐在长椅上绣花的老人们看他拘谨的样子,都忍不住发出和善的笑声。
在大家的说说笑笑声中,程澍礼颔首告别,背起竹筐往桥的另一头。
六只小狗将爪子搭在筐沿上,探着小脑袋往外看,一副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的样子,诺苏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咂了咂舌:“几个小家伙长得顶顶好,要交好运嘞。”
听见这话,尼莫阿奶也想到一事儿,她停下绣花的手:“我记得以前寨子里老人们就常说,当时帮着找到小男孩的几条狗,长得非常漂亮,大家都说是仙女儿养的呢。”
阿奶身后的阿公用烟杆子敲敲桥栏:“谁家狗漂亮,谁家就享福咯!”
“也就你们信这些!”
尼莫阿奶的孙子坐下来,没好气地打断他们,他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在身上蹭两下,嘎嘣咬下一大口:“运气那么好,那小孩儿最后还不是死了!再说了,他要遇到的真是仙女,他死的时候仙女怎么不来救他,我看遇见的就是鬼。”
“憨包!”
尼莫阿奶急得用绣花尺子抽他,生怕他口无遮拦触了什么霉头,“那孩子是得麻风病死的,跟仙女儿可没关系。”
“说的跟真的似的,你看见了?”
“再顶嘴我抽瘸你!”
“好好好是仙女!全世界最好看的仙女行了吧!”
尼莫阿奶越想越气,举起尺子又抽他两下,疼得他大叫一声,又被忽然高昂的乐器声盖过去。
诺苏嘴里啃着胡萝卜,看着祖孙俩有爱的闹腾乐呵呵地笑。
程澍礼背着竹筐,走在稻田中间长长的小路上,梯田里随时可见弯腰忙碌的农民,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程教授下午好啊。”
“下午好。”
程澍礼回应,“忙着呢?”
“给地里除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