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心被揪了起来,割裂似的痛:“阿昭,我不知道你是去执行任务,早知道……是我不好,我应该等你的。”
“耀哥,论感情,是我亏欠你,我没什么好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哪天……带嫂子一块过来。”
陆耀的眼泪直流下来:“你做着那么危险的工作,险些都没命了,现在又……”
他抽抽鼻子:“我来照顾你下半辈子吧。”
袁昭笑了:“你只管放心,我都是国家英模了,有待遇,组织会照顾我的。”
他着急地摇头,“那可不一样。”
“耀哥,你是结了婚的人,有什么事要跟嫂子商量。我是有点伤残,可是医生也说,我能站起来的。以后还是能工作,能走路。你不要担心。”
她安慰地将手搭在他胳膊上。她的手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有些暗红色的血痂。他擦了擦眼泪,一阵苦笑:“居然要你来安慰我。”
他长久地凝视着她。那年夏天,在大学时刚见到袁昭,她就是这样的短发,站在操场上愣愣的样子,又黑又瘦。他身边的同学说道:“听说那个叫袁昭的,体能特别好。”
他很不屑地说道:“小丫头,看着很普通,还有点土。”
再后来……再后来的故事历历在目,可是再美好也只能成为过去了。他吸着鼻子:“要是能重来一次,该多好啊。”
她只是摇头:“耀哥,人可以畅想未来,却不能回到过去。”
陆耀笑得十分无奈。他将理疗仪拉过来,熟练地放在她膝盖上烤着:“那你早些好起来吧。咱们两个……做一辈子的战友总可以。”
“那当然了。”
陆耀离开的时候,电梯已经都恢复运行了。他礼貌地跟金九华告别,戒指已经戴在了手上。
金九华走进病房,就看见袁昭像小松鼠一样,两只手合在一块,往嘴里喂蛋糕,两颊塞得很鼓。
“陆警官,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是。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他结婚了,你不难过吗?”
“难过啊。可是难过也得憋着,不能叫人瞧见。我们执行任务,不能有私人的情绪。”
“现在不是执行任务,憋着容易出内伤。”
他将剩下的蛋糕也分成小块,用叉子喂给她,“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有纸巾。”
她眼眶有点红,但终于没掉出眼泪:“金医生,我侥幸没死,就是上天另有安排,我要朝前看。”
袁昭很享受她的食物,她吃得很慢,仔细咀嚼着:“蛋糕真好吃。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要加油,争取早点站起来。我爱吃的东西可多了,还喜欢吃辣,可惜还不到时候。”
他有点感动,“新年新气象,咱们一块努力,尽快让你吃上。”
跨年
急诊室内白灯如昼,又是一个不眠夜。将近十二点了,人员匆忙地进进出出,病房内心电监护仪的声音滴滴地响着。值班的医生小心翼翼地说道:“冯院长,我看小姑娘没有什么危重的迹象。”
冯时点了点头,“苯妥英钠用量到位,估计她一时半会醒不了。好了,你们都忙去吧。”
陈妙茵坐在床边盯着女儿,眼睛空洞洞的,脸色极麻木。他将郑爱妙抱起来,“妙茵,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吧。”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我叫司机过来接吧,半个小时就到。”
“我那里有床铺,干净一些。不耽误你叫司机。”
冯时在前面带路,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他把套间的门打开,将小姑娘放在床上。
那是张简单的单人床,被褥迭得很齐整。她t很窘迫地给女儿脱鞋:“不要蹭脏了。”
“脏了也不要紧,我送去洗就是。”
他指着里面的卫生间:“有热水,可以洗脸,要是想洗澡的话,外面有行政浴室,刷我的卡就行。”
陈妙茵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酸,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疲惫的脸,头发乱糟糟地散在一边。她打开水龙头,热水一扭一扭地流出来,她伸手去拿香皂,忽然闻到极熟悉的气味,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味道。
气味顺着鼻孔似乎就进了脑子,万千思绪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二十多年前她坐在单车后面,她在初夏的阳光中微微抬起脸来,闻见少年身上一股茉莉花的气息……
她猛然剎住了车,狠命往脸上搓了两把。热气把镜子熏得模糊了,可即使这样她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皱纹,眼睛里的血丝以及浑身上下的狼狈。
陈妙茵将头发紧紧地扎起来,走出卫生间。她将墙上的开关按了一下,却不料那是外面衣帽间的灯。冯时正在衣柜前面站着找什么,一下子眼前就黑了,他不自主地啊了一声。
她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按,冷不防冯时手快,也赶到开关前面,两只手在黑暗中碰在一起,她的手极冷,他的手很热,两个人都晃了一下神,灯啪的一声亮了。
灯光有点刺眼,他们同时闭上了眼睛。他急忙转了身,开了衣柜,“我想着拿件厚点的衣服给你。”
衣柜里挂着十几件衬衫、夹克和西装,按照白、灰、黑的颜色归置,看上去极为舒适。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血沫弄脏的大衣:“不用了,我回家洗。”
他拿了件羽绒服下来:“给孩子穿吧。今天很冷。”
她就抱住了,小声道:“谢谢,我干洗了还给你。”
他很严肃地问道:“孩子的癫痫病有多久了?去看过没有?我们医院的神经外科也不错的,或者我托人去天坛医院找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