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毫无征兆,半个月前,原本负责调查此案件的调查组长在家中离奇死亡。死前,案情正好进展到分析磁带内容这一步。
想到这里,郑清平颤索一凛,眼珠转了转。很快,豆大般的汗水从鬓角流了下来。收音机忽地卡顿一下,呼啸的狂风中,隐约听到了类似人声的呼喊,又似惨叫。
这种声音尖锐得刺耳,像锋利的刀刃切割纸张,郑清平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呼吸加快,心跳如同鼓点跳跃。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空荡的案情分析室里响起了诡谲的“擦擦”
声。调查员吴树言吹着口哨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推门而入,湿热的风扑在脸上的瞬间,口哨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滋滋,擦擦擦,啊啊啊啊!”
就像是预言即将应验,最后一声叫喊仿佛一谶成真,郑清平也跟着大喊了出来。
桌前的两个人都不由抖了一下,门外的光照了进来,沉闷的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尘埃,郑清平猛地抬起头,视线从收音机缓缓落向一旁在光束里的男人。
干净整洁的制服名牌上写着调查处,谢先章。他的表情一如往常般淡定从容,与刚才被吓到的模样截然不同。
“喊什么?”
大门嘎吱一阵响动,谢先章拖开椅子站起,再次按下收音机的按钮,随即抬眼。
郑清平抚了抚胸口,吐息道:“这磁带里的声音实在是太诡异了,试想一下,谁会在攀爬雪山的时候特地去录音呢?”
“也许是想录下自己攀爬的过程?”
吴树言探过头,打量片刻,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组长,这是你要的关于案件的所有档案。”
谢先章拿起档案,一面翻看一面问:“警方那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排除他杀,死亡原因是意外猝死。”
郑清平扫了眼他:“意外猝死?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在家中意外猝死?我宁愿相信是飞机亡魂的诅咒。”
“清平,别胡说。”
“难道不是吗?前案情小组去西藏实地调查就只活着回来了一个人,紧跟着廖组长就死在了家中。你没听监察处的人都怎么说咱们吗?有去无回的倒霉鬼!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很邪乎!”
吴树言无奈地摇摇头:“上回的确是意外,遇上雪崩谁也逃不了。再说,此次任务艰巨,谁又愿意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些流言诅咒都是为了吓唬人才传出来的。廖组长年纪大了,以前就有心梗的毛病,过度劳累导致猝死也并不奇怪。”
“可我听说廖组长回来就有些精神失常,嘴里一直念着什么红色的木头,巡查员给我说,估计是撞邪了!他的症状和当时那位牧民向导一模一样!”
“清平。”
谢先章合上档案,啪地拍在桌面上。
郑清平立即噤声,心虚地低下头。谢先章从来不信这些,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唯物主义者。
吴树言续道:“对了,你的保险申请通过了没?”
“”
郑清平先是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谢先章那张斯文端正的脸,然后才嗫嚅道:“应该这两天就通过审核了。”
案情分析室寂静无声,郑清平有些紧张,他知道新来的组长最讨厌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封建迷信,二是对待工作不认真。
谢先章的老家在北方农村,西边院落的隅隈旁有一棵参天高的古榕树。树干粗壮结实,恣意生长,足足需要三个人才能将其围起来。
上三十年代闹饥荒,那棵榕树下埋了许多饿死的人。谢先章的祖父以前在矿洞做工,后来改革发展,经济逐渐好转,手里存了点小钱。
虽说生活过得不错,可就是老婆不生养,最后还得了癌,没过多久就死了。村里的人封建迷信,说他家那棵榕树下的死人怨念深重,给谢家带来了灾难。
谢阜一听,这能得了?揣着钱就去找东边算命的改命。
算命先生做了场法事,烧了纸钱又用黑狗血镇压怨气,叮嘱谢阜要把古榕树供奉起来,这样后代能高枕无忧,能改气场,辟邪保平安,气运也能随之好起来。
这话也就谢阜信,听闻是花了大价钱,还雇了驴车去请的。再后来,谢阜新娶了老婆,第一年就生了个儿子。
男人本性凉薄寡淡,有了新妇和儿子哪里还想得起前妻。谢阜说生孩子要趁热打铁,他老婆的肚子就没休息过,一年生一个,直到第六年。
谢先章的父亲排行老二,家里人都叫他谢老二。
起初,谢先章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信的,那些算命的、卜卦占星的在他眼里都是扯犊子骗人,特别是祖父奉行吃素的那一套。
谢必怀是个急脾气,对谢先章所谓的唯物主义哲学派嗤之以鼻,早些年混迹古玩市场,见识了真正的风雅后总觉得谢先章是个没有内涵的空壳,骂起儿子来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提了鸡毛掸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边打边骂:“老子送你去报社你不去,有一份铁饭碗正经工作是多好的一件事儿!你不去就算了,非要研究那破飞机!”
到谢先章那一辈,社会经济就更上一层楼了。虽说村里还是没怎么变,但是城里慢慢建起了高楼大厦,发达地区的人都是坐飞机出行。
慢慢地,他开始对航空工业发展有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偶然一次在报纸上看见一则海外飞机坠毁的新闻,后来就开始沉迷调查分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学院教授正是看中了他这点,破格推荐他去了航空局安全管理局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