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密室里,又剩下了一片死寂。
就连屏风后头的苏沐瑶,这会儿也没了半点儿动静。
温衍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他抬步走向屏风后头,却看见苏沐瑶正脸色惨白地坐在软榻上。
此时,她正眼神一瞬不瞬地,虚无地看着前方的墨色山水屏风。
“温衍……”
温衍心头一痛,他知道,他的瑶儿聪慧,定是明白了一切。
思及此,一股子莫名地,仿若刀割一般的撕裂之痛于胸口那儿蓦然而起。
他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来,抚住她那双冰冷的指尖。
本是想把即将接近真相的血腥,全部撕开给苏沐瑶看,可真瞧见她的这般模样,温衍心有不忍了几分:“瑶儿,这只是在调查的过程里,有一些事儿,还没有定论。”
苏沐瑶的声音忽而颤抖了起来:“杜伯伯的印信……”
“瑶儿聪慧,知道我深问他印信之意。”
“有一批战车,就是因杜伯伯的印信方能快速抵达塔城。”
话音刚落,苏沐瑶的眼前顿时一片水雾模糊了所有的视线。
温衍大震:“什么时候?”
“塔城大火的前一天。”
沉重的眼泪自苏沐瑶的眸底轰然跌下。
还不待温衍再多问些什么,密室的门又被拉开了,江平的脑袋探了进来:“殿下,杜弦的贴身侍卫贾驰到了。”
温衍抬起手来,轻轻抚去苏沐瑶脸颊上的泪水,心疼道:“瑶儿,我还要再问吗?”
苏沐瑶这次没有避开他为自己擦拭泪水的手。
她苦笑着,看着前方的墨色山水屏风,哑声回答了个“好”
字。
“平民贾驰,拜见太子殿下。”
贾驰一身冷霜,低头跪拜的瞬间,他小心撩袍,不让自己身上的尘土沾染了太子殿下的身侧半分。
“起来吧!”
温衍缓步坐进主案里,可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苏沐瑶的泪水,摩挲间,他的心隐隐地疼,说话的言辞,也不免稍微沉重了几分。
贾驰站起身后,就这么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旁,他不敢抬眼四处观望,也不敢多一声询问。
却是温衍喝了口手边的凉茶,缓了缓神,方才问道:“杜老爷子的身子骨,最近可安好?”
“回殿下,老爷虽身有旧疾,每逢阴雨天气难免全身疼痛几分,但寻常的日子,还算是健朗的。”
“本王前段时间听说,他这些年身上的旧伤复发,就连走起路来都让人搀扶?”
“是。老爷躺了些时日,陛下又派了太医来瞧了几回,这段时间又好一些了。”
温衍点了点头,从主案一旁的卷册中,抽出一张方子,递给贾驰,说:“前些时日,本王得来一偏方,听说对旧疾非常好,你拿去看看,照着方子抓几副药给杜老爷子用一用,看看可会好些。”
贾驰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却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而是双手高举,接过了方子,谢过了。
温衍不着痕迹地补充了一句:“本王也是偶尔得来的,不知是否对得上杜老爷子的身子,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先请个大夫过目一下,或者让太医院的那帮老家伙们看一看。”
这本是想去疑的一句话,若是寻常人定当客套一番,可这贾驰,倒是低着头,直接道了个“是”
字。
这样的人,温衍早就见惯了,他不急不慢地道:“因这方子是藏医所开,加入了好些乌斯藏那边的药材,其中有一味沙棘子和苦参,本王怕的是,杜老爷子的身子骨与这些药性相克,招架不住。”
提及藏医,贾驰方才将那方子细细过目了。本是过分谨慎的他,这会儿瞧着t方子,平静且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松缓。
他再一次双手举起,深深地行了个大礼后,这才抬起头来,对温衍道:“谢太子殿下。我们老爷这几年一直想要寻得一个乌斯藏那边的方子,听说那方子里就是有一味沙棘子,苦参,还有风毛菊。可始终都便寻不到。太子殿下给我的这方子里,都有。应该就是老爷一直想要寻的那一个。”
温衍将眸光锁定在贾驰的脸上,这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面色,寻常的眉眼,不出彩的五官,纵然丢在人堆里,也不显眼。可这人身手极好,就算是杜弦驰骋沙场几十年,培养出武功和策略极高的儿子杜予添,却依然将杜府的所有安危和防护都交于贾驰一人,想来,这人不仅过分谨慎,也是过分忠心了。
温衍早就料到,要是想从这样的人口中撬出端倪来,着实不易。但,温衍自小就与各路朝臣周旋,对这样的人,他自有他的应对方式。
于是,温衍淡淡一笑,顺着乌斯藏的话题说了下去:“杜弦也真是糊涂了,这方子既然是乌斯藏那边的,他要是想寻,应该往边塞那边去找找的。本王记得,杜予添接手华阳军营之前,边塞华阳之地,都是杜弦所控呢!那一块虽地处荒漠,却距离乌斯藏不远呢!”
“是不远。但老爷是在边塞那边回来之后,才旧疾慢慢复发的。后来,也就不曾再去过边塞之地了。”
“哦!杜弦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这个不知,我是做下人的,老爷的事不大好过问。更何况,时间也过去这样久了。”
温衍深深地看着贾驰,过了好一会儿,才端起茶盏,缓缓地道:“给本王方子的那个藏医说,有些病症跟环境,气候,和饮食有关。而药方子开了,会根据离开所在环境的时长,有不一样的用量。”
贾驰一愣,重新看了一眼手里的药方子,可那上面只写着药材和用量,其他并没有多余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