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尔顿低声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他惊讶地发觉,女王的面容在他的记忆里竟然如此清晰,她的王冠,她的眼睛,她的双手……清晰得就像一条锁住灵魂的枷锁,令人高兴而又畏惧。
他的女王陛下。
——公正、宽容仁慈的女王陛下。
——冷酷、铁石心肠的女王陛下。
……………………
在道尔顿启程返回罗兰的时候,有一个人正走在觐见女王的道路上。
请求觐见女王的人很多,有官员、使者、商人、以及希望王室法庭做出判决的诉讼者……人群在女王停歇的官邸庭院中等待着。当他们见到凯丽夫人出来的时候,立刻拥了上去——谁都知道凯丽夫人是女王最信任的人,有幸得到女王接见的人总是由她引进去的。
凯丽夫人没有看那些企图贿赂她的人,而是走向柱廊的一个角落,对一位靠在柱子上的人点头示意。
那人走出来的时候,等候在此的人们不由得露出了厌恶而又忌惮的神色。黑色牛皮长靴包裹出小腿修长的线条,棕色布裤向上束出有力笔直的大腿,劲装外套只扣上底部的几个纽扣,毫不掩饰马甲之下曲线起伏的胸脯。
一个女人,一个像男人一样穿着裤子,并不以为耻的女人。
阿比盖尔走过的地方,人群像避让得了黑死病的患者一样避开。
他们窃窃私语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与鄙夷。但没有哪个莽撞的家伙敢真正上前说一句话——先前这么做的那个家伙,被那包裹在战靴中的长腿轻轻松松地直接整个地踹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柱廊上。
对于这件事,女王身边的近臣们竟然一副全然未见的样子,这表明了她是女王要见的,并且十分重要的人。
凯丽夫人的出现证实了这一点。
一路上,凯丽夫人轻声地提醒阿比盖尔,这位罕见的女海盗船长面见女王时该有的礼仪。阿比盖尔能够感受到这份低声的叮嘱之后的善意,而这份善意显然与另外一个人的善意有关。
一个好兆头。
阿比盖尔想,或许藏在她战靴底部的匕首不用派上用场了。
进入谒见室之后,凯丽夫人按照惯例向女王介绍阿比盖尔,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介绍没有什么用。
几乎是在踏进谒见室的那一刻,帝国女王与铁十字海盗团团长的目光就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凯丽夫人轻轻地屈膝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女王与女海盗。
她们在同一刻注视着对方,仔细地观察着对方,像都想要从对方的面容上判断出她是否是自己寻找的人——那目光里除了几分审视外更多的是仿佛等待很久的期望。
阿比盖尔见到的是一位银发的女王,真正的女王。
不是那些将权柄与领地交给丈夫或者父亲的“完美”
贵妇,也不是那些将权势交由贵族和官员撕咬的怯弱傀儡,她有着坚定而锋利的眼睛,长而凌厉的眉毛让阿比盖尔想起雪山上的鹰隼羽翼。她佩戴着象征帝国军队的鲜红肩带,将它作为自己身上最重要最不可割舍的装饰,就像她稳稳地带着自己的王冠一样。
年轻的女王露出微笑,朝阿比盖尔伸出手。
阿比盖尔走上前,在软垫上跪下,握住女王伸向自己的手,行了一个礼。
“在见到您之前,我一直在想您会是什么样子。”
阿比盖尔愉快地说,她不掩饰自己打量女王的目光。
“我有让您失望吗?”
阿黛尔声调亲切地问。
“就目前来说,没有。”
阿比盖尔反问,“那么我呢?我是否有让您失望?”
在她观察女王,从女王的长而凌厉的眉,佩戴在肩上的绶带里获得答案的时候,女王同样也在观察着她,也从她如男人一般的长裤,如军人一般的战靴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听到这个问题,女王莞尔一笑。
“我以帝国海域能够孕育出您这样的海上玫瑰而骄傲。”
女王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阿比盖尔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我听闻您慷慨地放弃了铁十字团在这次战斗中获得的全部战利品,并以自己的全部财富作为赌注说服了其他的海盗,将缴获的战利品献给帝国。您为何要这样做呢?”
一开始,女王是希望海盗们第一次登场,不是在玫瑰海峡。
想要驱使一群桀骜和自由惯了的海盗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不小心便会让这把锋利的刀反过来刺伤自己。为此,女王做了不少准备。但是,正如那位话说的一样“世事无常”